门嘎吱作响.鳕鱼出现在门槛。
请求进餐, 诚然代表上帝。
你不会一毛不拔地放走来客。
你为它指路.道路弯弯曲曲。
鳕鱼走开, 消失在远方,
可是, 又一条鳕鱼
酷像前者, 用嘴把门推开。
(两条鱼极其相像, 如同茶杯两只.)
整夜, 它们结伴而行。
不过, 住在海边, 你一定深知
该怎样睡觉, 并在耳边抑住
鳕鱼匀整的脚步的声息。
睡吧.大地不是圆的.它
只不过很长: 满是谷地、山丘。
比大地更长的--是海洋: 波浪
时而奔向沙滩, 像皱纹爬上额头。
而长于波浪和大地的
唯有一连串的白昼。
和夜晚.随后是浓雾:
有天使的天堂, 有魔鬼的地狱。
然而, 比那"一连串"长于百倍的
是对生命的认识和对死亡的沉思。
比死亡的沉思长于百倍的
是关于虚无的思考: 可是視力
未必达到那里, 眼睛自动
关闭, 以便看见物体。
只有这样, 在梦中, 才能使双眼
习惯于物体.在这些梦里
或有吉祥, 或有凶兆, 取决于沉睡者。
鳕鱼把门弄得嘎吱嘎吱。
(吴笛 译)
黑 马
黑夜的穹窿也比它四脚明亮,
它无法与黑暗融为一体。
在那个夜晚, 我们坐在篝火旁边,
一匹黑色的马儿映入眼底。
我不记得比它更黑的物体。
它的四脚黑如乌煤。
它黑得如同夜晚, 如同空虚。
周身黑咕隆咚, 从鬃到尾。
但它那没有鞍子的脊背上
却是另外一种黑暗。
它纹丝不动地伫立.仿佛沉沉酣眠。
它蹄子上的黑暗令人胆战。
它浑身漆黑, 感觉不到身影。
如此漆黑, 黑到了顶点。
如此漆黑, 仿佛处于钟的内部。
如此漆黑, 就像子夜的黑暗。
如此漆黑, 如同它前方的树木。
恰似肋骨间的凹陷的胸脯。
恰似地窖深处的粮仓。
我想: 我的体内是漆黑一团。
可它仍在我们眼前发黑!
钟表上还只是子夜时分。
它的腹股沟中笼罩着无底的黑暗。
它一步也没有朝我们靠近。
它的脊背已经辨认不清,
明亮之斑没剩下一毫一丝。
它的双眼白光一闪, 像手指一弹。
那瞳孔更是令人畏惧。
它仿佛是某人的底片。
它为何在我们中间停留?
为何不从篝火旁边走开,
驻足直到黎明降临的时候?
为何呼吸着黑色的空气,
把压坏的树枝弄得瑟瑟发响?
为何从眼中射出黑色的光芒?
它在我们中间寻找骑手。
(吴笛 译)
約瑟夫·布罗斯基 (1940~) , 美籍俄国诗人之一, 視诗为唯一能与变幻和荒谬相抗衡的武器, 他把俄罗斯抒情诗传统和西方现代诗融为一体, 其诗张力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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