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书为儒学之总纲,圆该中国文化之体相用。志据依游是孔子教人求学之方法。道德仁艺是孔子教人所求之实学。道是体,德是相,皆是内在。仁艺是用,皆是外在。仁是用之总,喻如总根,半内半外。艺是用之别,喻如枝干,纯属于外。孔子学说以仁为本,由仁发艺,以艺护仁,仁艺相得,喻如根干互滋。仁原于德,德原于道。道德非中人以下可解,然行仁艺,道德即在其中。如此由体达用,用不离体,中国文化之精神即在是焉。
志于道者。道即本心,亦即真心,寂照湛然。寂者不动,此是定力。照者光明,此是智慧。寂而照,照而寂,定智湛然,恒在本心。礼记中庸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天命,是天然而有之意。性是人人本有,故云天命之谓性。此即人之本性。率性,古注:‘无为而安行曰性之’。无为,非由造作而来,即指本性而言。本性不动,故曰安。行是动念。行曰性之,即孟子尽心篇所说:“尧舜性之也。”性之,即是率性之义,动念自然合乎本性。广韵:“率,循也。”循性不变,即曰道,是谓性体。就循性不变而言,道即是性,性即是道。志者,说文:“心之所之也。”心之所之,即守此道而不离也。守道不离,即是将心定之于道。亦即‘默而识之’之意。
据于德者。不动谓之性,动则谓之心,此心正直,故曰德。真心初动之时,动,起念头。动义为业,亦名业相。仅有几微之动相。不觉初动,接之再动,则有见相。见则昏,谓之昏德。昏即出现妄境。此在起信论,名为三细相。妄境出现以后,则有诸种粗相,然后烦扰不安矣。若能初动即觉,如已成圣人之孔子,一动即觉。觉而复明,是谓明德。明则灭昏除妄,即行有所得。六书精蕴:‘直心为’,‘行道而得于心为’。,即是德字。中庸‘修道之谓教’,道体本静,动则省修,故云修道。说文:‘据,杖持也。’德如杖,必须持之勿失。失持则倾,倾则失正。本性不动,动须省察修持,修不失正,是谓之得。所谓得,非指本性而言。本性无修无得。修是指德而言。即在一念初动时,实时觉之,觉则明而不昏。如此念念省修,则德不昏,故称明德。此即据于德。礼记大学云:‘在明明德’。‘在明’二字即是中庸所说的修道。‘明德’一纲有四目,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格物,性之初动也。致知,动则觉之也。诚意,觉而明也,明则诚也。正心,明后又须经常省修,不令失正也。此是本有之真实知能,由明明德而得,须好学以培之。行仁,办治国平天下事业,须有真知卓见,故须先培知能。
依于仁者。说文:‘仁亲也,从人二。’广雅:‘竺、竹也。’尔雅释训:“竺,厚也。”按二为加厚之象,从人二曰亲,从竹二曰厚。广韵‘依、倚也’,倚者,因也。有因始有果。老子:‘祸兮福之所倚。’由此所起之义。凡是对人亲切加厚,即是依于仁。仁之意义简说如此,究其作用,尚须行之有方。雍也篇孔子答复子贡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孟子梁惠王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礼记大学曰:“在亲民。”中庸曰:“亲亲为大。”立人达人,皆是亲民,亲亲,老老,幼幼,即能近取譬。是皆行仁之方法。大学“亲民”一纲有四目,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天子至庶人,皆以修身为本,由此推展齐家治国平天下。此是仁之事业,必须力行。
游于艺者。韵会:‘艺,才能也。’,又‘术也。’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以及百工技能,皆艺术也。孟子曰:“是乃仁术也。”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故术不可不慎也。故一切艺术不离乎仁。尔雅释言:‘泳,游也。’尔雅释水:“潜行为泳。”潜行、游水底也。按水底即深入沉潜之义。艺是行仁之工具。一切艺术技能,至为繁多。已成圣人,是智者,是不惑者,无所不知。学者未成圣人,必须博学,以资推行仁之事业。古语:“一事不知,儒者所耻。”以有惑而不知,故以为耻。知耻则必勇于学习一切艺能。
中庸云:“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此为知行三要。治国平天下,即是行道,须凭智仁勇。无智仁勇,不能治国平天下。
雍也篇: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上四所列曰博,而须约之以礼者,礼为道德仁义之后,又为六艺之首,道德仁义暨诸艺术,待礼而成。伦常、政治、军备、祭祀、婚丧、教法,非礼皆乱。礼运篇云:‘故圣人之所以治人七情,修十义,讲信修睦,尚辞让,去争夺,舍礼何以治之。’故学道德仁艺,必自学礼始。学礼必以学习敦伦修睦辞让为根基。
【蕅益论语点睛补注】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卓吾云。学问阶级。方外史曰。虽有阶级。不是渐次。可谓六而常即。
【补注】六而常即者。谓众生即佛。而渐次分之。则有六种阶级。一理即。二名字即。三观行即。四相似即。五分证即。六究竟即。道德仁艺。只是仁耳。行之谓之道。得之谓之德。守之谓之仁。取之左右逢源。著于事物。谓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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