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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各显神通——国画新潮各派
来源:文艺百科 专题:美术世界

西方现代美术于本世纪初在欧洲兴起后,通过早期美术青年出国留学等交流途径,很快传入中国.早在三十年代,就有一些青年画家们尝试过现代绘画.但坚持到底,获得成功的只有林风眠一人而已。

新中国成立后,在文艺领域实行革命现实主义,中国画家必须奉守这一信条.在题材上要画工农兵革命人物,革命圣地山水.在风格上,凡是非现实主义画风,如表现主义,野兽主义,抽象主义,都被看成洪水猛兽,一概拒之门外.而传统中国画,如泼墨大写意,因为强调主观表现,也是非现实主义的,同样不准登大雅之堂。

十年浩劫中,竟然在《文汇报》上公开点名批黑画.李可染的山水多用浓墨,深沉浑厚,被批为黑山黑水.林风眠的山水画《新农村》以沉郁的色调画了农家的黑瓦白墙,被批为“修道院”.陈大羽的泼墨大公鸡瞪着眼睛,翘着尾毛,显得雄赳赳、气昂昂,被指责为仇视社会主义.总之,有个性的画家就是有罪,有风格的绘画就是“黑画”.一时“黑云压城城欲摧”,具有创新精神的中国画家们被整得神经紧张,不敢动笔.而缺乏个性的画家们则矫揉造作,以迎合时尚.于是,人物画要画出“高、大、全”的革命人物,人脸要画得“红、光、亮”,山水画要画成晴空万里.总之,一切都要画出“大好形势”下的革命气象,绘画变成了标语口号式的宣传品,艺术面临死亡。

 

实行改革开放后,“春风又绿江南岸”,立志于革新中国画的画家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们站在打开的窗前,放眼世界,尽情地吸收着古今中外各种艺术的营养,各自探索着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他们之中,有人从中国画和各种姊妹艺术,以至整个中国文化的传统中发掘自己所需要的宝藏;有人面向现代,博采西方现代各流派之所长,如野兽派、超现实派、立体派和抽象派等等.中国画坛上,各种新潮流派如雨后春笋,茁壮成长;而独立于各派之外的画家,自成一格.百花盛开,百家争鸣的中国画新纪元真正开始了!

现代水墨画派——这一派主要用传统中国画的笔墨纸作为工具材料.但画的题材、构图、造型、画法都与传统水墨不同,体现了现代人的思想观念.谷文达是这一派的创始人之一.他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现改为中国美术大学),是著名山水画家陆俨少的研究生.他在读研究生期间,用了大量时间阅读西方现代哲学著作,具有勇于创新的观念意识.他的水墨画描绘了想象中的宇宙景象,或天地开蒙前的洪荒世界,有一种超现实主义的意味,而体现的观念则是道家的阴阳相生相克和“天人合一”,或者是反传统文化的倾向,如《愤怒的门神》.他画画是用大笔刷出大块的墨色,讲究大面积的黑白对比和点线面构成,给人一种气势开张、一揽万象的感受,这是前无古人的一种画法。

和谷文达的风格相比,石果的画则显得冷静而神秘.他从一九九0年开始从事现代水墨画创作,起步虽晚,但已形成独家风格.他是著名中国画家石鲁的儿子,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现为广东珠海画院画家.石果作画前,把宣纸做出一种类似土墙表面的凸凹不平的肌理效果.他的代表作《三十二卦》系列,正是在这种特殊的纸上画出一些像树枝般的墨痕,或者一位“恍兮惚兮,其中有象”的圣人,好象是巫术中的幽灵,使人感到神秘莫测.他的画体现了一种中国古代易经式的机智和深邃,和谷文达的取材和画法不同,更能显示出一种东方神秘主义情调的抽象意境。

 

“新文人画派”——这一派主要还是以传统国画的人物、山水、花鸟为题材,继承诗书画印的文人画传统.但在画画的造型、笔墨和构图上,比传统文人画更多地玩弄趣味性,一味追求形式感.在画画的情调上,除了旧文人的孤芳自赏,又加上了“新生代”文人们的泼皮和无聊.人物造型带有明显的病态美,阴柔有余而阳刚之气不足。

朱新建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工艺系,是这一画派中人物画的主力画家.他早期常画戏曲人物或者落魄的文人雅士、幽怨仕女,题写一些半文半白的诗句,或者干脆就是大白话.他有一幅画,画了一个穿古装的文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水边,一脸的玩世不恭相.画上方题了两句大白话: “有得快活就快活,没得快活就拉倒”.这幅画中人的外貌虽像古人,骨子里头却是朱新建的自我精神写照.他近期的作品常常画一些一脸媚态的现代仕女,旁边用他那故意夹着童体,却又很老辣的书法,题写一些流行歌曲的歌词.他的画不求格调,但的确是妙趣横生。

陈平是新文人画派中为数不多的山水画家,写得一手好字,也是一位书法家.他是北京人,六十年代初出生.年龄虽不大,衣食住行却像一位老夫子.他身穿中装,足蹬布鞋.画画时像古代画家一样,焚一柱香.他的山水画得十分奇特,总是把山头画成一个个小馒头顶似的,山坡上的草完全用传统的点叶画法,但画得很大,只需十几片草叶就盖满了一个山坡.山上开着窑洞一样的窗户,在一片暮气沉沉的云雾和黑压压的山头上,散发着一点温暖的光芒.而在山径的小路上,画着一位孤独的梦游人——那就是画家自己.而他笔下沉闷的山水,就是他几年内不断营造的精神家园——《费洼山庄》系列.好一个怪人怪画.陈平虽然身居繁华的京城,却能够象东晋时的陶渊明那样“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他的画虽然采用非常考究的现代绘画构图,但他的笔墨固守着传统的技巧,就连画中的情调都像元代倪云林的山水画那样悠远而孤寂,只是不见了传统山水留白的爽朗和空明,代之以墨气渲染的昏暗和惆怅.陈平的画体现了一个现代夫子的离愁和失落。

李老石也是身居北京的新文人画派的主将.他擅长吟诗作画,人物、花鸟兼长.他对八大山人很有研究.李老石早期画风苦涩,稍有做作之嫌.近几年,他创作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残荷系列》,不仅突破了他自己原来的格调,而且一扫新文人画派阴柔太甚的画风.他画的残荷,构图、黑白、线面处理十分大胆新奇.其中一幅画只见铺天盖地,沉沉的墨色画成的荷叶中,透出星光灿烂的白色莲蓬,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另一幅画中,满幅渴笔焦墨,破锋乱扫,上不留天,下不留地.猛地一看,酷似抽象画;细细品赏,处处有笔墨,见形象,具有一种比传统文人画更注意画面形式感的新文人画特点。

 

“新工笔画派”——自从宋代水墨画兴起并占领统治地位之后,历代工笔重彩画家如凤毛麟角.明代四大家之一的仇英擅长工笔画,还受到明末文人画家董其昌的非议.到了本世纪,工笔画好比濒临绝种的珍稀动物,危在旦夕.著名工笔画家潘挈兹曾大声呼吁,要挽救工笔重彩画于危难之中.然而,物以稀为贵,在艺术上,越少有人触及的领域,越是有可能标新立异,打响名声.因此,80年代以来,不少受过正规美术教育的青年画家,大胆地向这一领域进军.他们凭着扎实的基本功,并以新的思想观念投身于工笔画创作,形成了一支新工笔画派的生力军。

何家英是这一画派中最有实力的画家之一,现为天津美术学院的教师.他具有扎实的造型基本功和惊人的毅力.据说他为了画好一个画中人物的嘴唇,竟然反复晕染了一个月.他喜欢以现代女性、儿童为题材,人物造型细腻,甜而不俗。

《秋》是他的一幅代表作.只见画中一位现代女青年,身穿长裙,着白毛线衣,留着齐耳短发,曲腿坐在地上,双臂悠闲地抱住自己的双膝,侧脸朝向观众.她的面庞白皙明丽,表情安然优雅,眼光如一潭秋水,幽静迷人.在她的头顶,片片黄叶显得秋意迷蒙.那白色的毛线衣,是用细密的白颜色精心点画而成的,逼真的效果就好像真的用毛线针织成的一样! 在毛线衣的衬托下,女青年润玉般的面庞,显得更有生气.这幅画巧妙地将传统工笔重彩画的技巧和西洋写实画法相相合,成功地表现了现代女性典雅大方的风度和宁静脱俗的内心世界.何家英的作品标志着工笔人物画这一古老画种已经重获新生。

以上谈到了中国画的三大新流派.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型或为期不长的流派,就不一一例举了.这里着重介绍几位勇于创新的中年画家.他们不属于任何流派,但他们凭着开拓奋进的献身精神,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创造的豪情,为中国画开辟了灿烂的前景。

李世南是一位工人出身的画家,平生没有上过美术院校.他是著名画家石鲁的入室弟子.石鲁为人刚正不阿,在艺术上勇于探索,独辟蹊径.但他在十年浩劫中备受折磨,年仅六十岁就不幸辞世.李世南不愧为石鲁的得意门生,毅然承担起恩师的未竟事业,励志图新,取得了突破性的成就。

早在八十年代初,他的巨幅中国画《开采阳光的人》就已是不同凡响.画中煤矿工人的脸和手以及衣服的暗部,都用大笔浓墨横涂竖抹,生辣之气,跃然纸上.人脸和身体的亮部,安全帽的灯光,不染色彩,全靠留白而成.黑白分明,令人眩目,具有逼人的气势和力量.他的画法,显然是从梁楷、黄慎的泼墨人物变化而来,但更加狂放和大气.在这以后,他画的《贵州印象》系列、《燃灯》系列、禅宗人物系列、石鲁像、苏东坡像,或追求画面形式,或抒发胸中激情,风格各不相同.他不仅跨出了传统的门槛,而且从不作茧自缚.象他这样勇于否定自我、另起炉灶的画家,在当今画坛并不多见.由于他创作过分投入和激动,近年得了中风病.他这种顽强献身艺术的精神,令人肃然起敬。

贾又福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师,是近十年来山水画坛上令人瞩目的实力派画家.他是著名山水画家李可染的学生.他出身于贫穷的山乡,生性质朴.自从学生时代起,他就一直坚持走李家山水“苦学派”的崎岖山路,长年深入太行山区,下苦功画写生,打下了李家山水的扎实基本功.同时,他在“打进去”的同时,力求“打出来”.(“打进去”,“打出来”是李可染对学习传统和突破传统的一种比喻.)终于在继承凝重浑厚特色的前提下,超越李家山水画风,自成一格。

他画山水,主要有两种画法,一是大胆落笔,泼墨成形,而后细心收拾山头水口、点景人物.是一种即兴灵感式的画法.另一种不用大大小小的三角点(即雨点皴的变体)反复积墨、密密实实地点出坚凝如铁的山岩质感.山岩的外形画成不同的几何形状,并具有大中小不同面积,黑白灰不同明度,从而构成了强烈的形状对比、面积对比、明度对比.尤其是在那大片黑色和灰色中的小片白色,犹如乌云中的闪电,夺目惊心.在他的代表作《穿越隧道》中,层层叠叠的深黑色的岩石,越远越小,直至通往黑暗尽头的隧道洞口,在远方那小小洞口,有人振臂高呼.贾又福自己正像画中人那样,跨越一个又一个传统和自我的障碍,向着未来中国画的曙光,艰苦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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