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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茧喻
来源:启信杂说 作者:周安士

蚕之作茧也,左之右之,上之下之,尽吐腹中所有以成之。方谓常住其中,可安然无恙。岂知所以自经自营者,适所以自缠自缚乎?岂知彼方恃其所吐以卫身,人即利其所吐以杀身乎?万万千千痴虫,谁得免于沸汤者,然彼方子复传子,孙复传孙,以入沸汤也,则惨莫惨于此也。世间两片大门内之家蚕,亦复如是。竭毕世之经营,刚刚为妻子谋衣食、设机械、结怨仇,无所不至,迨家业粗成,而此身已束缚其中矣。万万千千痴人,谁得免于偿报者,然彼方将子复传子,孙复传孙,以偿报也,则奇莫奇于此也。故《四十二章经》云:‘人系于妻子舍宅,甚于牢狱。牢狱有散释之期,妻子无远离之念。’

簖篮喻

渔人设簖中流,使鱼不得越过。其傍浮以水草,示以可藏匿状,而密埋能进不能出之篮于草下。于是鱼争投之,以为可以栖托,而不知已在篮中矣。爱河中之簖篮,亦复如是。人但知无病无患时,家舍可安,妻子可托,悠悠忽过,不觉不知。一旦阎老之篮忽起,而平日最爱之父子夫妻,一一被其登簿勾取,思之岂不可恨。徒恨无益,唯有使其不敢勾取,乃为高著。

【白话译文】

蚕在作茧时,吐尽腹中所有丝,左右上下,层层包裹。自以为可常住其中,安然无恙了。岂知自己所苦心经营的,正好用以缠縛自己?原指望所吐之丝可保护自身,却因其所吐之丝可获利而招人杀身。万万千千的痴蚕,无有免于沸汤的。可是它们依旧子又传子,孙又传孙,相继入滩汤,再没有比此更惨的了!世间两扇大门内的痴人,也是这样。竭尽一生心血经营谋求,只为满足妻子儿女之衣食,不惜设巧诈,结怨仇,无所不为。待到稍有家业,而此身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万万千千的痴人,无有免于偿债的。可是他们依旧子又传子,孙又传孙,甘心酬报,奇得再没有比此更奇的了。所以《四十二章经》中说:“人被妻子儿女房舍屋宅所束縛,比牢狱更可怕。牢狱有释放之期,妻子无摆脱之时。”

渔夫在河中设放栅栏,使鱼不得越过。同时在簖旁浮以水草,让鱼儿觉得此处可藏身潜伏,再暗埋能进不能出之网篮于草下。于是鱼儿都争相钻进,以为可以安全栖息依止,而不知已投进渔夫篮中。爱河中之簖篮,也是如此。人只知满足于无病痛患难之时,有房舍屋宅可以安身,有妻子儿女可作依托,晃晃悠悠,不觉不知,岁月匆匆流过。一旦无常大鬼到来,阎王老子之簖篮忽然提起,平日最爱之父子夫妻,——被鬼卒登记在生死簿上而缉拿,想来岂不可恨?然而到了此时,恨有何益?唯有使其不敢勾摄,才是最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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