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朱学信仰的动摇,使王守仁心志消沉,甚而怀疑学做圣贤与自己没有缘分,于是便出入于佛老,“偶闻道士谈养生,遂有遗世入山之意”。但王守仁并没有去做和尚。道士,因为他还肩负着王家光宗耀祖的使命,他毕竟还留恋于科举,不得不学习一些时文定式和熟读四书五经。
弘治十二年(1499),王守仁已28岁,他第三次参加会试,踢进士出身,观政工部。从此,他步入仕途,跻身士大夫行列。当时京师文人荟萃,如太原乔宇、广信汪俊、河南李梦阳、何景明、姑苏顾麟、徐桢卿、山东边贡等人,均为文坛名士。他以文会友,与诸士相交,过从甚得。不久,“时有星变,朝廷下诏求言”,又传来鞑靼小王子入居河套,攻扰延绥的消息,王守仁立即奏上《陈言边事疏》,因论朝政之失,“谨栋便宜八事以备采择:一曰蓄材以备急,二曰舍短以用长,三曰简师以省费,四曰屯田以足食,五日行法以振威,六曰敷恩以激怒,七曰捐小以全大,八曰严守以乘弊”,极力主张改革政治,整顿边务,以“易辕改辙”,“痛革弊源”。第二年,守仁被朝廷授官为刑部云南清吏司主事。
弘治十四年(1501),王守仁奉命审录江北国狱,对于冤假错案,多所平反。事后游道教圣地九华山,挥笔写下了《游九华山赋》,赋中有云:“逝予将遗世而独立,采石芝于尘霄;虽长处穷僻,乃永高乎囗嚣……长邀游于碧落,共太虚而逍遥。”这明白地表露了他企望超脱凡尘,羽化登仙的幻想。游山期间,曾夜宿无相,化城等僧寺,又寻访道士蔡蓬头和地藏洞异人。当时,蔡渭守仁“终不忘官相”,异人与守仁“因论最上乘”,盛称“周濂溪、程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由此启发他从佛、道两家的角度考察儒家,更多地看到了儒、佛、道三家相通的地方,这对阳明心学的形成颇有影响。
王守仁完成了录囚任务,回到京师,白天忙于办理案犊公事,夜晚又燃灯静坐,研读五经以及先秦两汉儒家著作,努力提高文字功夫,以适应当时文学复古运动的需要。父亲王华担心他劳累成疾,便严令禁止家人夜间在守仁的书房放置灯烛。守仁为了避开父亲的监视,每晚专等父亲安寝后又燃灯读书,常常熬到夜半三更。久而久之,他由于劳思过渡,竟得了吐血疾(肺痨),便于弘治十五年(1502)八月告病归越。
回到故乡余姚后,王守仁乃筑室会稽山阳明洞中,终日习炼道家导引之术,搞得自身精疲力竭,却丝毫无补于事。他翻然悔悟,不禁感叹道:“此簸弄精神,非道也。”在阳明洞隐居既久,往日的事功之心销磨殆尽,守仁唯思离世远遁,摆脱尘世烦恼,求得六根清静。然而,他终究不能舍弃养育自己的祖母和父亲,经过内心激烈痛苦的矛盾斗争,忽又醒悟过来,仰天长叹道:“此念生于孩提,此念可去,是断灭种性矣!”从那以后,王守仁逐渐认清佛、道两家之非,笃信儒学才是穷“天理”、通“至道”的理想途径。随即,他毅然离开了阳明洞,移居西湖疗养。在此地宁静恬适的生活中,守仁注意调理身心,奋心自拔,再次振起儒家积极入世的精神,以实现其立志做圣贤的夙愿。
弘治十七年(1504)秋,王守仁奉命主考山东乡试,不久改授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次年,他鉴于学者溺于词章记诵,不复知有身心之学,因而首倡先立必为圣人之志。闻者响应风从,有人愿执贽上门拜师,守仁于是开始授徒讲学。由于师友之道废弛已久,满朝士大夫几乎都认为他是立异好名,不足以引为同道。唯有翰林庶吉士湛若水与王守仁一见定交,共以倡明圣学为事。自此,王守仁结束了泛滥词章、究心朱学、出入佛老的求索历程,渐渐步入“心学”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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