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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自投阁 寂寞度余生
来源:儒家人物 作者:

元始五年平帝驾崩,次年王莽居摄,三年后,王莽篡汉,建立新朝。王莽以符命篡位,一时间,无聊文人,投机士夫,“用符命称功德获封爵者甚众”,扬雄仍然不为所动,故未升迁。后因年老久未转官,才被升了一格——“以耆老久次转为大夫”。大夫仍是一个闲散的位置。据《北堂书钞》卷100引《扬雄集》所称扬雄官衔,知扬雄当时转官中散大夫。中散大夫,无固定职掌。扬雄的工作乃是“校书天禄阁上”,是一个古籍整理工作者。可是由于他接受了王莽的提升,落得“莽大夫”这个不雅的称号。新朝时期,扬雄有时也作一些应景的文字,如新朝初立,他曾作过《剧秦美新》颂,这也是一篇颇遭物议的文章;又作过《琴清音》等音乐著作四篇,王莽当作《乐经》立于学官。元帝后、成帝母、王莽姑母王政君死,王莽诏扬雄作诔以悼之。等等。但他的主要精力仍是学术研究。

这时扬雄的学术著作主要有《续史记》和《方言》。《论衡·须颂》:“司马子长记黄帝以至孝武,扬子云录宣帝以至哀平。”《史通·史官建置》亦载:“司马迁既没,后之续《史记》者,若褚先生、刘向、冯商、扬雄之徒,并以别职来知史务。”又见《古今正史篇》。雄著《法言》时,即对司马迁《史记》是非颇谬于圣人、六经表示不满,他续史记的工作当在作《法言》之后。王充又说扬雄《续史记》“录宣帝以至哀平”,其著作时间自然不能早于衷平。当在王莽之时。

《方言》全称是《囗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盖系因循周秦派遣囗轩使者调察各地风俗语言的掌故,如前所说,扬雄《方言》书稿,最初得力于蜀人严君平和林闾翁孺。扬雄至京师后,又坚持数十年亲自访求各地方言俗语,随时加以整理。其《答刘歆书》说:“故天下上计孝廉及内郡卫卒会者,雄常把三寸弱翰,资油素四尺,以问其异语,归即以铅摘次之于椠,27岁于今矣。”三寸弱翰即毛笔,四尺油素即油漆过的白绢记录本。扬雄常带着记录工具采访上计使者,记录各地方言,回家后再摘录下来。如此持续了27年,增增补补,一直没有定稿,也没有向外界公布。至王莽天凤三年(公元16年)刘歆编《七略》,向他牵取《方言》稿本,扬雄才在《答书》中才将搜集撰著此书的甘甘苦苦,曲曲折折,原原本本地披露出来。《方言》是一部记录当时全国范围内各地语言资料的工具书,是当时活生生的语言资料。对促进语言语音的统一,消除当时社会交往中的语言障碍,为巩固祖国统一奠定语言基础,都具有重大意义。但是宋洪迈《容斋三笔》因《汉书·艺文志》没有著录,怀疑扬对本书的著作权。后来也有不少人争相附和。细审各项记录,这种怀疑是没有必要的。一则扬雄《答刘歆书》明确记录了本书的撰著经过,而且明确告诉我们在刘歆编录时尚未定搞,扬雄拒绝借阅,刘氏《七略》不曾著录。后来根据《七略》删削的《汉书·艺文志》不载此书,是十分可能的。况且东汉博学淹通的著名学者应劭已在《风俗通义序》曰:“周秦常以八月遣囗轩之使,求异代方言,还奏籍之,藏于秘室……扬雄好之,天下孝廉卫卒交会周章质问以次注续,二十七年尔乃治正,凡九千字。其所发明,犹未若《尔雅》之闳丽也。”与扬雄《答书》所载相合。东晋常璩《华阳国志》亦说扬雄认为“典莫正于《尔雅》,故作《方言》。”(卷十上)可见《方言》为扬雄之书,汉晋之间并无异说。何况《汉志》未录的西汉著作不在少数,我们正可借汉晋时期的其他材料加以补充,不能因不见于汉志就断为赝作。

此外旧史还载扬雄著《蜀王本记》,是关于古代蜀国的地方史。有人因《华阳国志·序志》称:司马相如、严君平、扬子云、阳城子玄与谯周等人“各集传记以作《本记》”,认为《蜀王本记》乃严君平、阳城子玄、谯周等人所作,司马、扬雄只因文名极盛而被人假托,二人并未作《蜀王本记》。不过,也许各家都曾作《蜀王本纪》,正如《方言》,严君平“才有数千言”,林闾翁孺“颇有其书”,至扬雄乃集其大成。诸家之书,前后相承,而书名相同。只是扬雄的《蜀王本记》,不知作于何时了。

扬雄晚年,本欲远离政治,却偏偏遇上一次政治危机,害得他差点丢了老命。王莽始建国三年(公元11年)刘歆之子刘囗制造符命,犯了王莽忌讳,被杀。审训时,凡涉及者,一概收斩,不用请示。因此牵连死者数百人。当时扬雄正校书天禄阁上,办案人员欲收捕扬雄。雄恐不免死于囹圄,从天禄阁上投下,几乎摔死。其原因只因刘囗“尝从雄学作奇字”,故受株连。多亏王莽发话,才饶了这个当年同僚的老命。刻薄的文士作歌曰:“惟寂寞,自投阁;爱清静,作符命。”袭用雄《解嘲》中语句,嘲讽他主观上希望远离政治、追求逍遥,客观上却难以摆脱现实的矛盾。

投阁事件发生时,扬雄已67岁,这无疑使这个垂暮老人深受创伤。事变后。扬雄曾“因病免”。不久“复召为大夫”,这可能是为了解决家境的极度贫困。传称雄“家素贫,嗜酒,人稀至其门,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学”。家道窘贫,晚年犹甚,门庭冷落,嗜酒无钱,只有靠向人传授古文字学,来换取几斗白酒。这就是一个正直知识分子不与统治者合作,不愿同流合污的下场。在一个没有是非公道的社会里,要保持清高的人格真是谈何容易!

雄晚年是在丧子、失意、贫窘中度过的,好在他收了一个好学生,即钜鹿侯芭。他在扬雄最困难的时候追随他,从他研习当时人们并不理解的《太玄》和《法言》,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王充《论衡·案书》称赞说:“当今未显,使在百世之后,则子政、子云之党也。韩非著书,李斯采以言事;扬子云作《太玄》,侯铺子随而宣之。非斯共世,云辅同朝,睹奇见益,不为古今变心易意。实事贪善,不为并肩以迹相轻,好奇无已,故奇名无穷。”侯铺子,即侯芭。天风五年扬雄在凄凉失意中死去,还是这位关门弟子负土作坟,并心丧三年,就像当年孔门弟子一样,尽了弟子之礼。扬雄的生前好友桓谭给他起祠茔,“平陵如子礼”。公卿们也派遣长子与郎吏一道送葬,凭悼这位一生老于郎吏的寂寞之人。终年7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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