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自古重视人格道德的培养,人格道德的最高境界就是成为圣人,成为贤人。中国人崇奉圣贤,但并不认为圣贤是高不可及的,而是认为“人皆可以为尧舜”,人人都可以成为圣贤,人人都可能够成为圣贤。
“圣”是一个古老的词汇,《尚书·洪范》中就有“聪作谋,睿作圣”的记载,据《传》解释说“于事无不通谓之圣”。在《尚书》中尚无圣人一词,“圣”也没有圣人的概念,而《春秋》中连“圣”字也没有。
《论语》中出现了“圣人”一词,“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从《论语》看,孔子是承认并推崇圣人的,但圣人只是他心目中道德高尚的美满形象,并不是具体的个人。弟子子贡问“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孔子认为“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论语·雍也》)圣是最高尚的品德,只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才能称作圣德,就连他最推崇的尧舜都没有做到。正因为圣具有如此高的标准,所以孔子说“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别人推崇他有圣德,孔子也不承认,“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论语·述而》),太宰问子贡“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认为孔子是天生的圣人,“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但孔子并不承认,“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论语·子罕》),是贫穷的经历使自己成为多才多艺的人,自己并不是天生的圣人。《孟子》中说孔子弟子颜回曾经说:“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颜回也以成为像舜那样的圣人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 。
如果说在孔子眼中圣人是非常神圣的,并没有可以配得上这一称号的个人,而在孟子眼中,圣人却有许多。他引用有若的话说“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出类拔萃的就是圣人,于是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子、伯夷、伊尹、柳下惠等都被称作圣人,孔子弟子中“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孟子·公孙丑上》),子夏、子游、子张也有了圣人的某些素质,而冉耕、闵损和颜回已经接近圣人。圣人还可以分类,尧、舜、禹、汤、文王和武王是圣王,周公、孔子、伯夷、伊尹、柳下惠等为圣人,圣人中“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孟子·万章下》)。孟子对圣人并不求全责备,他称赞“伯夷非其君不仕,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但又说“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伯夷虽然是圣人中的清高者,但失之于器度太小,柳下惠虽然是圣人中的和顺者,但失之于不太庄重。所以孟子认为圣人是有等差的,圣王中最推崇尧、舜,圣人中最推崇孔子。他引用宰予的话赞扬孔子“贤于尧舜远矣”,引用子贡和有若的话说“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圣人虽然是神圣的,但并不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所以当曹交问他“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时,孟子马上回答说“然”,并进一步解释说“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孟子·告子下》),尧舜之道不过孝悌而已,只要按照尧的行为去做,就能成为像尧一样的圣人。
荀子认为人通过学习可以成为圣人,能否成为圣人全在自己。秦昭王问荀子说:“我欲贱而贵,愚而智,贫而富,可乎?”荀子回答说:“其惟学乎!彼学者,行之,曰士也;敦慕焉,君子也;知之,圣人也。上为圣人,下为士君子,孰禁我哉!乡也混然涂之人也,俄而并乎尧禹,岂不贱而贵矣哉!乡也效门室之辨,混然曾不能决也,俄而原仁义,分是非,图回天下于掌上而辨黑白,岂不愚而知矣哉!乡也胥靡之人,俄而治天下之大器举在此,岂不贫而富矣哉!”(《荀子·儒效》)。通过学习,人可以由下贱转为高贵,由愚昧转为聪明,由贫贱转为富足。学习学问,能够付诸实践的就是士,勤奋努力、孜孜不倦的就是君子,精通学问的就是圣人。通过学习,人可以成为士,成为君子,成为圣人,只要个人努力,是没有人能够禁止自己的。成为圣人全在自己,学习就可以成为圣人。
宋儒进一步发挥了学习可以成为圣人的观念。周敦颐说“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读书人循序渐进地修养自己,由士入贤,由贤入圣,最后达到天人合德的高度。程颐主张“人皆可以至圣人”(《二程遗书》卷23《伊川先生语》),人人都能达到圣人的境界。朱熹认为学习就能够超凡入圣,“为学须思所以超凡入圣,如昨日为乡人,今日便可为圣人”(朱熹:《白鹿洞书院规训》),人通过学习乡下人也可以成为圣人。
经过儒家圣贤的宣扬,成圣成贤就成为士子奋斗可期的目标,朱柏庐《朱子家训》说“读书志在圣贤”,童蒙读物《弟子规》也说“圣与贤,可驯致”,人人都可以成为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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