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致知格物”、“物格知至”的研究,现在我们理解它的内涵,并不完全如宋明理学家们的观念,只要格去心中的物欲,就算是“致知格物”的意义。我们已引证到《系传》所谓“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的指标,也就是我们在前面已提到过“心物一元”、“心能转物”的道理。尤其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了现代,姑且习用公元的计程,已经快要到了二十一世纪开始,即将来临的人类社会中,人们几乎丧失了人性,完全是“心被物转”的时代,工商业的科技文明愈发达,精神文明愈形堕落。有如一把秤的两头,要做到比重平衡,非常不易。所以对于孔门心法“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的先贤明见,的确有重新认识、从头反思的必要。
至于物与心之间的关系,怎样来治心制物?对于人类社会,在历史的过程上,有它自然而必然的发展趋势。孔子早在《易经·序卦》上下篇中,已经有了启示。如《序卦》上篇说:“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如果从这个唯物观点来看,所谓人类,也不过是天地之间万物的一类。唯有“方以类聚,物以群分”的类别而已。所以在上古的中国文化中,人类也叫做人群。人类自称为万物之灵,那是人类文化的自我封号。讲到这里,又牵涉到哲学与人类学问题,不必离题太远,多加讨论。
同时我们为了松散一下神经,让我引用明末清初山东一位明朝遗老贾凫西的鼓儿词说:
太仓里老鼠吃的撑撑饱。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来剥。河里的游鱼犯下了什么罪?刮净鲜鳞还嫌剌扎。那老虎前生修下几般福,生嚼人肉不怕塞牙。野鸡兔子不敢惹祸,剁成肉酱还加上葱花。……莫不是玉皇爷受了张三的哄,黑洞洞的一本账簿那里去查?
虽然他是抱着国破家亡的痛苦,满腹牢骚,无处发泄,故意以唱大鼓来消遣人生,但对于历史,却有他自己的一种哲学观点,也非常警辟。如果照贾凫西所说,他如代表万物的律师来告人类,那就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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