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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哲学
来源: 作者:却斯

一个人在实际上的生活哲学和他在形式上所标榜的不能混为一谈。一个人的生活哲学就是他的思想和信仰的综合,而这种思想和信仰则会造成他意识上的种种决定。

有一天晚上,我在一条乡间的公路上驾车,两盏前灯射出极强的亮光。我看见在半英里外另一辆车上的两盏灯在向我移近。当我们的距离缩短了一半时,我将车上的远灯熄去,而另外开上了两盏光线较暗的近灯。可是这一辆车上的人却并不如此做,他不顾一切地急驰而过,强烈的灯光使我目眩神迷。“你这该死的东西!”我向着窗外的黑暗怒吼着,同时,扭动开关,使远灯重新亮起来。

哦!前面又驰来一辆亮着远灯的汽车。看这次这家伙将怎么做?我已知道如何去对付他了。

他来了,我亮着两盏远灯飞快地向他驶去。

看啊!他的灯光暗了下来,虽然他的两盏近灯中的一盏已坏去。原来他是一位君子或一位学者。而我却如此地对待了他。我急急地寻远灯的开关,可在匆忙中我按着了加速的按钮,使我的汽车在最高速度下掠过他。因此我非但给予这个朋友一道眩目的灯光,而同时又令他深为吃惊。

现在我一个人在黑暗中了,我开上了近灯,用每小里30公里的速度前进。算是表示我的悔过。我是全世界最不明白事理的人,将甲做错的事归罪于乙,他们之间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而我却将他们混为一谈。

而且对于甲或许我可以加以原谅,说不定他车上的暗灯坏了,或许他是一个失业已久的工人,正坐着他的旧车去城里找工作,即使他富为一个银行的老板,我也不能因为他做错了事而使乙这样一个好人来代为受过。如果这样,对甲又会有怎样的教训呢?他现在也许还在城里的大道上兴高采烈、不顾一切地开着车哩!

我现在将怎么办呢?我决定从此每遇一辆汽车,一定将远灯熄灭一次,直至抵家为止。我不想去问对方是正在越狱的逃犯或是赶着去开秘密会议的阴谋家。去年丧生于车轮下的人在4万名以上,而且大部分在晚上遇难。

电话的铃声响起来,我拿起听筒。

“是的,我就是却斯……”

“是的,那本书是我写的……”

“你过誉了……”

“是的,我也很喜欢写关于其他题目的文章……”

“这数目不小啊!”

“哪一种性质的文字!”

“滚你的吧!该死的东西!”

我猛力将听筒放回架上,铃声立刻又响起来,可我这次不再去睬它了。

我在不知不觉中做了很快的决定,这决定使我失去了一张巨额的酬金合同。原来方才电话里的人要我对他们的一种成药写广告,而我从美国医药会所提出的证据上却知道,这种药是毫无价值的。

拒绝了一笔巨额的金钱,对于我并不能以此自豪,我并不需要它,因为我别的书销路很好,可是是什么理由使我在电话中对于一个愿意付给我巨额金钱的人如此无礼呢?我细想后,发觉恼我的是商人极为卑鄙的欺骗行径。

人们要在这样复杂的世界中生活下去,最首要的事是言而有信。否则,试想在军队中,士兵不信长官,长官不信统帅,这样的军队能成为军队吗?

在目前复杂的社会里,作家担负着一种重要的责任,如果他们的话不足信,谁的话还能信?如果他们都像铺中的猪肉一样,将自己出售给出价最高者,那么我们整个的社会和整个的文化将受到怎样的影响呢?我希望作家能在他们的文字中将最确实的消息告诉我,作为我也希望将最确实的文字告诉别人,这种情形和开汽车是一样的,而方才那可恶的市侩,无异是希望用金钱引诱我不依行车规章而在大街上以70英里/小时的速度开快车,将别人和我自己一起撞死。

有一天,我在美国的避暑胜地佛罗里达的海滩上躺着,望着美丽的景色。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绸衬衫的男子向我走来,在我身旁坐下,他是一个面目可憎的人,他对我说:“你的皮肤已晒得很好了。”他说话的态度令我很不高兴,他向我望着的神气也很令我不快。

“嗯。”我爱理不理地回答他。

“你结婚了么?”

“结婚了。”

他继续望着我,他的神气更奇特了,突然我觉得怒不可遏,握紧了拳头望着他的眼睛说:“我还有两个孩子哩!”

“哦。”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用手拍去他那龌龊裤子上的沙子,走开了。

在靠近我的地方有一大块圆石子,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恨不得马上拿起石头朝那渐渐走远的红衬衫掷去。

就在此念头在脑海里刚一闪,我再看那个人时,我得到一个新的发现,他正在步履蹒跚地走着。原来他的一条腿比另一条短得多,他的面容又这样的丑陋,将两事合拢来,我立即看见了一个很可怜的人的写照:他有生以来从来未被人家邀请出席过宴会,女孩子看见他就将脸掉过去,他一生遇到的只有挫折和蔑视。

我的怒气霎时化为乌有。

我躺在海滩,望着海鸥从天空中飞到水面上,心想:有病的海鸥会很快地死去的,只有健康的才能活下去;有病的孩子却不一定会死,因为医药可以使他们恢复健康。这尽管不是造物的自然方法,然而却是一件值得人类尝试的方法,那件红衬衫现在已离开我很远了,何必再用石子去掷生物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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