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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传》拨乱反正的经世取向
类别:儒学初探 作者:

《春秋》“长于治人”(《史记·太史公自序》),本有强烈的实践倾向。《公羊传》对《春秋》“制义俟后圣”(哀公十四年),力求服务现实社会和政治生活颇有自觉。尽管鲜有关于《公羊传》传者直接的社会实践证据,但从《史记》、《汉书》、《后汉书》引用《春秋》之义以解决学术、政治、社会问题的情况看,《公羊传》“以义解经”服务现实的用意却可以得到印证。从解释活动本身看,《公羊传》“解经”体现了鲜明的经世性:

释事明大义,大义审古今。《公羊传》解经虽然也有一些是用来释事的,但除了少数比较注重解释历史事实来龙去脉、原因结果外,多数都是为了说明某一《春秋》大义,故而解释历史事实常常一带而过,有的几乎只能根据上下文推测。《春秋》桓公二年:“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公羊传》解曰:“及者何?累也。弑君多矣,舍此无累者乎?曰:有。仇牧、荀息,皆累也。舍仇牧、荀息无累者乎?曰:有。有则此何以书?贤也。何贤乎孔父?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其义形于色奈何?督将弑殇公,孔父生而存,则殇公不可得而弑也,故于是先攻孔父之家。殇公知孔父死,己必死,趋而救之,皆死焉。孔父正色而立于朝,则人莫敢过而致难于其君者,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此段解经前半部分从书法分析入手,引出“行义为贤”之义,接着再解释事情经过及因果关联,刻画“孔父义形于色”的形象。整个解读聚焦“行义为贤”大义,叙事简练,直截了当。此义一立,孔父与宋督的形象判然两分,一为贤者一为恶人,褒善贬恶自不待言,价值导向甚为明显,读者读后必将被孔父人格所感染,不仅有助于道德自我人格之塑造,而且说明人才选拔“选贤”之重要和必要。如再联系“讥世卿”大义,可见《公羊传》修己与治世的双重价值理性和实践要求。

褒亦《春秋》义,贤者气象立。《公羊传》解经不仅从消极的意义上“因罪恶大小,讥讽贬绝诛”,对有损社会秩序、国家兴亡和人格形象的各种行为严立“贬义”,直接批判现实以“经世先王之志”,而且从积极的意义上对贤者不惜“辞繁以著褒义”,通过树立贤者气象,为个体道德人格的塑造进行理论构造,为道德自我的建立提供可以直接资鉴的人物楷模。《公羊传》阐发的“让国”贤人较多,有鲁隐公、卫叔武、吴季子、曹公子喜、邾娄叔术,其他贤者有“行义”的贤人宋孔父,“知权”“能变”的贤人郑祭仲、秦缪公,“服罪”的贤人纪季,“复仇”的贤人齐襄公,“不畏强御”的贤人宋仇牧,“三谏遂去”的贤人曹羁,“不食其言”的贤人晋荀息,“继绝存亡”且“著信于世”的贤人齐桓公,“守礼”的贤人宋姬。这些贤人,按照当时其他学派和现代人的标准来衡量未必都称得上真的贤。《公羊传》也觉察到“贤人”毕竟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本人及其后人也常常有不尽如人意的过错,甚至是无法隐藏的恶行。可《春秋》“善善也长,恶恶也短”(昭公二十年),《公羊传》极力阐发《春秋》贤人,甚至“为贤者讳”,其重《春秋》教化、扬善抑恶,力求树立社会新风尚和人格新气象的经世要求可想而知。

拨乱反诸正,制义俟后圣。何休《公羊解诂》序曰:“《春秋》本据乱而作”。《公羊传》解经对春秋乱世的复杂矛盾和非礼行为尽力揭示,充分显示其“拨乱反正”的价值诉求和实践意向。近人蒋庆言公羊学为政治儒学、制度儒学、批判儒学、实践儒学、希望儒学⑤,具体论述虽可商榷,但在《公羊传》的经典解释中还是可以深刻地感觉到。一是所解释的大义大多都是政治义,直接导向政治实践,诚如大一统、大居正、尊王、尊君、讥世卿、君亲无将、自近者始等诸义,可以说都是直接用来解决政治实践的重大学术课题,对于政权合法性、政治秩序安排、政治制度规范具有重要指导价值。董仲舒贤良对策的大一统建议就是明证。二是涉及礼制改革,如上析的嫡子继承制,汉代以后基本上都在采用且没有多大变动,说明其制度安排有相当可操作性。三是因罪恶大小,讥讽贬绝诛,自天子以至于庶人,难逃《春秋》大义的历史审判,尤其是“记天下灾异,断人间是非”在后来不断泛化使用后,虽然夹杂着乌烟瘴气的迷信成分,但也显示出“双刃剑”的另一面,即成为批判封建极端集权专制和要求君主尽伦尽制的一面旗帜。公羊大师董仲舒言灾异差点丧失性命,眭弘直接为宣传《春秋》大义而献身,在汉代史上已成常识。四是文实并举、王霸并论,于理想与现实之间表达其对王道正义的追求和对历史理性的信仰。《公羊传》始言“文王”,终道“尧舜”,透过《春秋》书法以阐明《春秋》大义,就为实现正义。即便当下不可能,也坚信“后圣”必取法。要之,经典的生命在于蕴涵大义,大义的价值在于经世致用,不断地将理想和希望在历史中实现。

下页:《公羊传》的现实批判精神 讥贬绝的现实批判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