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明]善人恶人,分明吉凶二路。言乎气味,判若薰莸;言乎品类,势同枭凤。故曰:‘近朱则赤,近墨则黑。’自然之理也。善人所修者德行,亲之近之,便有熏陶渐染之功;恶人所酿者灾殃,远之避之,自无朋比牵连之祸。自天子以至庶人,未有不以亲贤远奸,为第一要务。良由观感赞助之力,默移人之性情者居多耳。善人非必时时行善,然动静云为,较之恶自远矣;恶人非必事事为恶,然语默作止,较之善自远矣。且如吾欲作一善事,济一贫人,放一生命,善人见之,必多方赞成,以为此举必不容已;恶人见之,必无数阻抑,以为此事极其迂阔。言之者既已谆谆,听之者能无跃跃?吾知随之转移者多矣!孟母教子,必欲三迁,恶其习也。圣贤尚尔,何况庸人?岂惟人类,即异类亦然。昔华氏国有一白象,能灭怨敌,人若犯罪,彼国令象踏死。其后象厩为火所烧,移象近寺。象闻比丘诵《法句经》,至‘为善生天,为恶入渊’之句,象忽悚立,若有觉悟。后付罪人,但以鼻嗅舌舐,不忍踏杀。王知其故,移象至屠肆之处,象见屠杀,恶心复炽。然则见闻所系,顾不重哉?
见善人,不独自己当亲近,即教其子弟,亦当亲近;岂惟教其子弟亲近,凡系一切亲戚知交,可以与之一谈者,皆当教其亲近。见恶人,不独自己当远避,即教其子弟亦当远避;又岂惟教其子弟远避,凡系一切亲戚知交,苟能进以忠言者,皆当教其远避。何则?善恶两途,不容并立。人若不近君子,必近小人。由善入恶甚易,改恶从善甚难。每见里巷小民,群居终日,言不及义。有以酗酒撒泼,而致破家身亡者;有以好勇斗狠,而致破家亡身者;更有溺于帾齤搏,耽于声色,而致破家亡身者。此中招灾酿祸,举目皆是。原其弊,始于二三知己,一时高兴,转相效学而然。初不料其祸之遂至于此也。假令以亲近匪类之心,亲近善类;以结交匪类之财,结交善类;则其进德修业,转祸为福,正未有艾!夫何计不出此?乃以父母妻子甚爱之身家,不思慎于保守,徒供匪类之丧败,良可痛惜!则与其悔之于后,不若慎之于始也。
【白话译文】
[发明]善人与恶人,分明是趋向吉凶两条不同的道路。若用气味来比喻,善人好比薰草之香味,恶人如同莸草之臭味。若用品类来比喻,善人好比祥和的凤凰,恶人如同凶残的枭鸟。所以说,靠近朱砂则容易变红,靠近墨色则容易变黑。此是自然之理。善人所修的是德行,亲近他们,便有被良好品行所濡染而渐趋同化之功效。恶人所酿的是灾殃,远避他们,自然不会被唆诱朋比为奸,从而招来牵连之祸患。从天子以至平民,没有不把亲贤远奸视为第一要务的。这是由于常处于某种环境中,很容易使人的性情受到潜移默化而改变。◎善人不一定时时行善,但动静作为,比起恶人要好得太多。恶人不一定事事为恶,但言行举止,比起善人就差得太远。譬如我想做一善事,济一穷人,放一生命,若是善人见到了,必定多方赞同促成,认为此种举动义不容辞。若是恶人见到了,必定百般阻挠抑制,认为做此种事极其迂腐。说的人既已谆谆不休,听的人怎能不受其鼓动?可知因性随境迁而改变的人太多了。◎孟子的母亲为激励孟子勤学向上,曾三次迁移住所,选择良邻,是因为担心孟子沾染到恶习。圣贤尚且如此,何况平常之人?不但人类是这样,即使物类也如此。从前华氏国有一头白象,能消灭怨敌,若有人犯罪,其国刑法就是用象踏死此人。后来象厩被火烧毁,即把象移到一座寺院附近。象听闻比丘念诵《法句经》,至“为善生天,为恶入渊”这一句,忽然感到恐惧,站立不动,似乎有所觉悟。后来把罪人推到象前,象只用鼻嗅舌舐,不忍心踏杀。国王得知其缘故之后,就把象移到屠宰之所,象每天见闻屠杀,恶心又变得凶猛炽盛。可见环境之影响关系很大,岂能不重视?◎遇见善人,不但自己应当亲近,还应教导子弟也要亲近。不仅教导子弟亲近,凡是一切亲戚知交朋友,只要可以与自己谈得来的人,都应当劝导他们亲近。遇见恶人,不但自己应当远避,还应教导子弟也要远避。又不仅教导子弟远避,凡是一切亲戚、知交、朋友,只要能向他们进以忠言的人,都应当劝导他们远避。为何要这样呢?因为善恶两途不容许同时存在。人若不亲近君子,必然会接近小人。由好变坏很容易,改恶从善却很难。每见乡间里巷之小民,很多人整天聚在一起,总是谈论一些无关道义之事。有的人因酗酒撒泼,以致家破人亡。有的人因好勇斗狠,以致家破人亡。还有的人因深陷帾齤搏、迷恋声色,以致家破人亡。种种招灾酿祸之事,随处都是。推究其败坏之原因,起初不过两三知己,一时高兴,互相仿效学习而形成,从没想到过会惹出如此大祸。若能以亲近狐群狗党之心去亲近品行良善之人,以结交纨袴子弟之财,去结交德行高尚之君子,则其进德修业,转祸为福,美好前程正不可限量呢!为何看不到这一点,居然对父母、妻子所爱惜之身家不肯用心谨慎保守,徒然断送于不正派之匪类手内,实在令人痛惜啊!与其后悔于惨败之后,何如谨慎于开始之时呢?
下附征事(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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