鬻田济人(《懿行录》)
明饶裳,豫章人也,途中见有鬻妻远方,而泣别者,问其所需,弃田与之。岁大比,主司梦金甲神曰:‘尔何不中弃田之子乎?’乃检一遗卷,中第三名,即公也。及宴鹿鸣,乃知其故。三子景晖、景曜、景暐,相继登第。[按]田产资财,世人以之为命者也,而内典比之水中月、镜中花、梦中宝,何哉?只因目前暂经收管,后来总带不去耳。今之写田房契者,必曰:‘听凭永远管业’。嗟乎!产是主人身是客,主尚不能永保其客,客又安能长有其主耶?如必欲将所有带去,亦有带之之法,莫若作善布施,造人天福德之身,则安富尊荣,依然仍在。明乎此,则饶公之弃田也,乃其所以置产也。人能如此置产,即谓听凭永远管业,亦无不可。
免死得元(《感应篇笺注》)
河南潘解元,附二友入省乡试。寓有神相,密语二友曰:‘潘君将有大难,须急避之’。二友遂托言寓小,各赠二金,使另觅寓。潘随借一小寓。夜于水次,见一妇投水。询之,云:‘夫买棉花织布,积若干匹,夫出门后,卖得四金,不意皆假银也。夫归必见责,故寻死耳。’潘急出袖中四金与之。归寓乏用,寓主多出诟语,乃借宿于寺。寺僧梦诸神鼓吹下降,云:‘试榜已定,奈解元近作损德事,上帝除名,尚未有代’。一神云:‘此寺内潘生可。’一神云:‘相当横死,安可作元。’一神将二手摩其面云:‘今非解元相乎?’僧默识之,厚加款待。试毕,往二友寓谢,相士一见大惊,曰:‘公作何阴德,成此异相?今首魁多士矣。’榜发果然。[按]作一善事,须是若决江河,沛然莫御,方能成就。潘君若算到自己进场盘费,未有不废然中止者,唯其但知有人,不知有己,所以费止四金,免一横死,而复得元也。犹忆己巳年冬,余在澄江应小试,时有门斗朱君玉者,失去他人所寄之金,几不欲生。余闻恻然,欲助其少许,苦于资粮告匮,不果。未几,余即归昆,迨文宗发长洲覆案,余已列在第二。然但有坐号而无姓名,人皆莫识。余遂以覆试不到除名,此时昆邑实无长洲案,有之者唯朱君玉。朱与余又不甚相识,初不知第二坐号即余也。向使当日不顾自己盘费,稍助其资,彼于感恩之下,必以覆案示余,余亦不至除名,复阅二年而始遇矣。盖观于潘而益愧云。
【白话译文】
明朝江西南昌饶裳,一次在路途中,见到有人穷困到要把妻子卖往远方,而夫妻正相拥哭泣,依依惜别,饶裳心生恻隐,问他们需要多少钱,于是当即回去卖了自家田地,把钱送给那对夫妻,让他们回家团聚。这年科举大比,主考官梦见金甲神说:“你为何不选弃田之人?”主考官于是重新检视其中一份被放弃的考卷,给了第三名,就是饶裳的试卷。及至州县长官设虎鸣宴招待主考官和中试举子时,才知其中缘故。后来饶裳的三个儿子景晖、景曜、景帏都相继登第。[按]田产资财,世人将其当做命根子。而佛经上却把它们比作水中月、镜中花、梦中宝。为什么呢?田产资财只不过是由人暂时经营收管罢了,死后总是带不走的。现今那些写田房契约之人必定说:“听凭永远管理此产业。”唉!财产是主人身才是客,主尚不能永保其客,客又怎能长有其主?如果一定想要将所有都带去,也有带去之法。那就是作善布施,造人天福德之身,则将来依然能过安富尊荣的生活。明白此理,则饶公弃田正是置产啊!人能如此置产,然后说听凭永远管理此产业,也无不可。
河南省潘解元,随二位友人入省参加乡试。在他们寄住的寓所有位看相很灵验的相士悄悄对潘的两个朋友说:“潘君将有大难,赶紧让他避一避。”两位朋友就借口房子太小,每人赠他两锭银子,让他另租房住。潘君只好到别处租一间小房住。有一天晚上,潘君在河边散步,见一妇女正要投河自杀,他急忙上前阻止,问她有什么事想不开。妇女答道:“丈夫买棉花织布,好不容易织了若干匹,丈夫出门后,我把布匹卖得四锭银子,没想到全是假银。丈夫回家一定会狠狠责骂我,所以想一死了之。”潘君当即拿出袖中的四锭银子给她。回到住处后,因为缺钱,房东借故羞辱他,潘君只得到寺院中借宿。当夜寺僧梦见众神敲锣打鼓从天而降,一位神说:“试榜已定了,可是本科解元近日做了损阴德事,上帝已将他除名,还不知找谁来代替。”另一位神说:“住在此寺中的潘生可代替。”又有一位神说:“看他面相当横死,怎可做解元?”此时有一位神走近潘生,用双手抚摩着潘生的脸说:“现在不就是解元之面相了?”僧默记在心,对潘君厚加款待。考试完毕,潘君前往二友住处致谢。那位相士见了他,大吃一惊,说:“你近日做了什么阴德,变成了满面贵相?今科乡试解元非你莫属了。”试榜公布后,果然如此。[按]要做一善事,必须如决口之江河,沛然莫能抵御,才能成就。潘君当时若算到自己进考场之盘费,则没有不废然中止的。正因为他只知有人,不知有己,所以只用了四锭银子,不但救人一命,而且自己也免遭横死,还得中解元。由此让我联想到康熙己巳年冬天,我在澄江(今江苏江阴)应小试,当时有位在官学中当仆役的朱君玉,丟了他人所寄存之钱,他难过得几乎不想活了。我听后很同情,想助他少许,但苦于自己的费用也快没有了,没能帮他。不久,我就回昆山了。等到试官来分发长洲(今苏州)复试的案卷时,我本来已列在第二坐号,但只有坐号而无姓名,人们都不知是谁,于是我因复试不到被除名了。当时昆山县没有长洲案卷,有案卷的只有朱君玉。朱与我又不太相识,并不知道第二坐号就是我。假使当日我不顾自己的盘费,稍微资助他,他于感恩之下,一定会把复考案卷给我,那我也不至于被除名,最终等二年才考上。与潘君相比,我更加惭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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