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曹将军（《宋史》）

宋将曹彬，慈和谦让，未曾妄杀。初破遂州，诸将皆欲屠城，公不可。有获妇女者，悉闭一室，密令卫之。事平，咸访其家还之。无亲者，备礼嫁之。及伐金陵，先焚香约誓，城下之日，不戮一人。后彬子玮、琮、璨，继领旄钺；少子玘，追封王爵，实生光献太后。子孙荣盛无比。时同姓将军翰，忿江州不下，屠其城，纵兵淫掠。死未三十年，子孙有乞丐于海上者。［按］不染固佳，何如禁军不掠之为愈乎？盖彬所密卫之妇女，皆系诸将所掠者，决非曹公自取之而自还之，且自嫁之也。曹公可谓万世仁将之师矣。

支某（《现果随录》）

嘉善诸生支某，康熙己酉春，语友人顾某曰：“吾神魂恍惚，似有怨谴相随。”及病，顾偕僧西莲问之。忽腹中作鬼语曰：“吾于明初为副将，姓洪名洙。主将姚君，见吾妻江氏美，起贪婪心。会某处叛，以残兵七百，命余征讨，余力不能支，全军覆没。姚收吾妻，妻遂缢死。衔此深仇，累世图报。奈姚君末路修行，次世为高僧，再世为大词林，三世为戒行僧，四世为大富人，好施与，皆不能报。今第五世，当戌酉连捷，以某年舞弄刀笔，害鬻茶客四人，削去禄籍，故来相报。”西莲闻其言有序，劝之，许其诵经礼忏，以解怨仇。鬼唯诺。遂请西莲作佛事，支病顿愈。后数日，复作鬼语。西莲责之。鬼曰：“吾承佛力超生，断无反复。今来索命者，乃鬻茶客四人，非吾也。恐师疑吾负信，故特相报。”言毕遂去。俄支某病发，不信宿而亡〖信宿，两个晚上〗。［按］佛言：“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偿二三百年前之债，犹其近焉者。

【白话译文】

宋朝大将军曹彬，为人慈和谦让，从不妄杀无辜。初攻遂州时，诸将领都要屠城，曹公不允许。有抓获的妇女都集中于一室，并派兵守卫。待战事平息后，——寻访其家送还之。没有亲人的，备办嫁妆嫁之。攻打金陵时，曹彬于战前先与众将领焚香立誓，攻下城池后，不杀一人。后来其子曹玮、曹琮、曹璨，都当了将军。小儿子曹圮，被追封为王，其女为光献太后。后世子孙，荣盛无比。当时有同姓将军曹翰，攻打江州时，由于久攻不下，非常愤恨，即下令屠城，放纵士兵奸淫掳掠。死后不到三十年，家道衰败，子孙落魄到沦为乞丐。[按]身为将领，自己能持身不染，固然很好。若还能严禁军兵掳掠，岂不更好？曹彬所密令保护之妇女，都是其他将领所掠的，绝非曹彬自己所抢而又自己送还，且自己嫁出的。曹公可说是千秋万代仁将之榜样。

嘉善书生支某，康熙己酉年春天，对友人顾某说，我这些天神魂恍惚，似有怨鬼跟随我。发病后，顾某请西莲师同来其家问候之。忽听支某腹中有鬼说：“我于明朝初年为副将，姓洪名珠。主将姚君，见我妻江氏长得好看，起贪婪心。遇某处发生叛乱，遂命我领七百残兵，前往征讨，因力弱不能支持，结果全军覆没。姚某趁机想霸占我妻，妻遂上吊身亡。我怀此深仇大恨，世世企图报复。怎奈姚某晚年修行，次世为高僧，再世为翰林院大学士，三世为戒行僧，四世为大富人，乐善好施，皆不能报仇。今为第五世，本当于今明两年科考接连中榜，但因其某年舞弄讼词，害死四位卖茶商人，被上天削去福禄，因而我才得以报仇。”西莲师听闻其说有条有理，即慈悲劝解，许诺为其诵经礼忏，以消解怨仇。鬼答应了。遂请西莲师作佛事，支某之病顿愈。可是没过几天，支某又说鬼话。西莲师责备其不守信用。鬼说：“我已仗佛力超生，断无反复无常之理。今来索命的，是那四位卖茶商人，不是我。恐师怀疑我不守信，所以特来相告。”说完遂去。很快支某病发，没过两天而死。[按]佛说：“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支某偿还二三百年前之业债，犹算是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