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如何从卜筮之书转变为哲理之书,是先秦易学史的核心问题,它涉及孔子与《周易》的关系,以及孔子对《周易》的解读。关于孔子与《周易》的关系,随着帛书《要》篇“夫子老而好《易》”章的出现,孔子学《易》释《易》已基本成为定论,同时也表明了孔子对《周易》的态度,即“《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观其德义耳也”,这就将《易》与史巫之途区分开来。帛书《易传》明确提出以德义解《易》,并将阴阳、五行与四时融入易学体系中,最终形成包含天、地、人、君在内的整体易道观,此乃《周易》成为哲理之书的主要原因。
在对损益之变的体察中,帛书《要》篇进一步提出“易道”的概念,其曰:“故明君不时不宿,不日不月,不卜不筮,而知吉凶,顺于天地之心,此谓易道。”此中涉及“时”“宿”、“日”“月”、“卜”“筮”三个层面的内容。“不时不宿”,即不祭祀、不斋戒;“不日不月”,即不必以日月等天象断吉凶;“不卜不筮”,即不用卜筮来断吉凶。这种对鬼神、卜筮的否定态度,是当时的思想共识,在传世文献中也多有记载,如《管子·白心》云:“不日不月,而事以从;不卜不筮,而谨知吉凶。”此与《要》篇“德性亡者,神灵之趋;智谋远者,卜筮之繁”的主旨是一致的。在这里,更加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人不再被动地接受神灵的指导,而是主动去认知和把握天地之变与人事吉凶,以此才可能“顺于天地之心”,此即“易道”的核心内涵。
《要》篇提出“易道”概念之后,紧接着又云:“ 故《易》又(有)天道焉,而不可以日月生(星)辰尽称也,故为之以阴阳。又(有)地道焉,不可以水、火、金、土、木尽称也,故律之以柔刚。又(有)人道焉,不可以父子、君臣、夫妇、先后尽称也,故要之以上下。”此正式对三才之道作出解读,所谓天道,日月星辰等天象运行的轨迹不足以尽称,故可用阴阳概念来表现;所谓地道,水、火、金、土、木之五行不足以尽称,故可以柔刚来展现;所谓人道,父子、君臣、夫妇、先后不足以概括之,故以上下来总结,上下即指人伦。
《要》篇特别提出“君道”概念,这是其与传世本《易传》言三才之道不同的地方,其云:“又(有)君道焉,五官、六府不足以尽称之,五正之事不足以产之,而诗书礼乐不[读]百扁(遍),难以致之。”关于“五官六府”,先秦典籍记载不一。何谓“五官”?《礼记·曲礼下》云:“天子之五官,曰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典司五众。”此“五官”指各类政务之官长。《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记载:“故有五行之官,是谓五官……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此则从五行角度言“五官”。何谓“六府”?《礼记·曲礼下》云:“天子之六府,曰司土、司木、司水、司草、司器、司货,典司六职。”此“六府”指掌管各类财赋之机构。《左传》文公七年记载“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亦从五行角度言之,五行加上谷便是“六府”。所谓五官、六府与五正,均为政俯机构人员,君道以此得以展开。
可见,《要》篇所言“易道”,实际上是包含天道、地道、人道与君道的统一整体,由此可知易道广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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