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汤至文王,五百余年,又是一个历史的大起落、大转变,其间有伊尹、莱朱,这些名宰相,他们也是“见而知之”的。文王则是“闻而知之”。再由文王到孔子,又过了五百年,其中姜太公、散宜生是“见而知之”。孔子是“闻而知之”,是秉承传统文化的启示而来的。
孟子又说,由孔子到现在,只有一百多年,距离孔子的时代不算远,尤其我是邹地人,和孔子的家乡也很近。“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在我这一生,却一无所成,想想我未来的日子也不多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了。
这一段是孟子非常大的感叹,好像白活了一辈子,对人类社会没有贡献。
回想他在《公孙丑》章中曾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的时候,最后还说:“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他的话,当时很勉励自己的,可见那是中年时候说的;而这次他说“无有乎尔”,是在晚年说的。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这句话,是由孟子明确提出来的。而在中国文化中,五百年是历史文化命运的大关键,三十年为一世,这一世当中有一个变化;六十年为一个花甲,两个花甲是一百二十年,又是一个变化;而一个花甲有五纪,即十二年为一纪,在“世”与“纪”的当中,又都有小的变化。六十年中小变化,一百二十年大变化,五百年更大的变化。
有一年,我曾在孔孟学会讲“五百年而后王者兴”的问题。上古史因资料不全,暂不去说。从周文王到孔子为五百年算起,是第一期。到现在一九七九年,已经是二十世纪末期,从二十一世纪开始,刚好是第六个五百年开始。孔子以后这个五百年,中间就是汉朝统一,汉武帝跟董仲舒整理文化,这是第二个五百年。由汉武帝到达摩祖师到中国来,禅宗的传入为第三个五百年。然后由达摩祖师到宋儒的兴起,是第四个五百年。理学家的兴起到王阳明的学说影响整个东方民族,为第五个五百年。由王阳明到现在四百多年,这个历史的大命运,是一个关键,所以讲算命啊,我们这个民族,交运脱运之间,是很苦的。在这个过来以后,你们青年一代,现在就要努力,未来五百年的命运,操之在你们的手里。不过要看你们能不能挑得起,五百年的命运能不能做一个黏胶,把这中间连起来黏住。假设你们还不能做个黏胶,前后就联结不起来了,中华文化断了怎么办?所以看青年同学哪一位能够充实自己,能够真正挑得起来,才能承先启后,继往开来。因此关于《孟子》的最后一段,说到五百年,不免有这么一个感想。
我们今天把《孟子》匆匆做一个结束,这次讲《孟子》的一件工程,算是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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