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提出来的“良知”“良能”,成为不得了的重大问题。这两个名词,影响了整个亚洲各民族的哲学思想,约有八百多年到一千多年之久。
王阳明的哲学,影响了日本文化,成为日本明治维新的真正文化中心,也就是王阳明所阐述的良知、良能之学。这个学说,在国内自明朝到清朝的六七百年之间,也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 为善去恶是格物
王阳明的功业文章,很了不起,但是对于他的四句教,我也曾在民国四十四年(公历一九五五年)出版的《禅海蠡测》中评论过他,现在不再多说。
至于孟子的这两句话,也是很值得讨论的。他说“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不学就会做的,就是“良能”。那么小孩子偷糖果吃,也是“良能”吗?“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不经过考虑而知道的就是“良知”。像有的人,天生有偷窃癖,有家有当,丰衣足食,可是看见穷人家两只鸡,他还是会不加考虑地偷来,这种不虑而知道去偷的知,也是“良知”吗?所以孟子这两句话,哲学的道理完全对,用的文字有问题。同样的,“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也有问题。小孩子“不学而能”的事多得很,孩子的破坏性很大,见到东西,尤其是新奇的东西,喜欢拆解破坏;对于一些小动物,喜欢弄死,这也算是“良能”吗?所以这一段,是孟子学说的中心所在,可是值得讨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他又说:“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我不完全同意孟子这几句话,说得未免太笼统了。他说“孩提”,这已经不是婴儿,是由大人牵着手走的四五岁上下的孩子了。他说这样的孩子,统统爱父母。这可是不一定,学过儿童心理学的就知道,有太多的孩子,天生不喜欢自己的父母。严格说来,婴儿喜欢母亲,也并不是由于孝心,只是他需要吃母亲的奶水,是利害关系。一般说这就是孝,就是爱,那是知识分子加上去的。人类的本性究竟是善是恶,是否可爱,是一个大问题。孟子强调“孩提之童”,个个都知道“爱其亲”;等他长大了,个个都知道“敬其兄”,也是有问题的语句,因为兄弟姊妹间成冤家的多得很。人性是很可怕的,究竟是否像基督教说的,吃苹果变坏了或被蛇诱惑,真是一个大问题。
再看他下面的结论。“亲亲,仁也”,亲爱自己的亲人,是对人类同情;“敬长,义也”,爱自己的兄长,同时也爱别人的兄长。“无他,达之天下也”,孟子说,这没有其他理由,这是人类的真理。孟子这些话大有问题,需作彻底的讨论。
王阳明悟的是什么?就是孟子说的“良知”;而佛说的“般若”也是“良知”。“佛即自心,能生万法”就是“良能”,神通妙用也就是“良能”。王阳明曾学过道家,也学过佛家;后因被谪到贵州龙场,自己在山洞里闭关打坐,工夫已做到有神通,能够先知了。有一个朋友去看他,在三天前他就预知了。王阳明悟道以后,采用了孟子的“良知”“良能”,提出上述的四句教。
王阳明的学说思想,就采用孟子的这两个名词,“良知”与“良能”。阳明先生特别注重于“良知”,认为“良知”是人的天性之知,等于佛法所说的觉性。而阳明学说的重点,在“起用”——即知即行。
孟子对于“良知”、“良能”的观念,在原文中他下的定义是:“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这是两个大原则,这是讲心性的“知”与“能”。他认为“能”与“知”是不学而会的,例如小孩子不学就会做的,就是“良能”;不经过思想考虑而知道的,就是“良知”。有人作哲学的比对,认为孟子的“良知”,就是西方哲学中,法国人博格森所称的“直觉”。现在更有人认为,禅宗的悟道,是一种“直觉”的作用。至于博格森所说的“直觉”,与孟子所提出的“良知良能”,是否相同,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但是,以一个翻译的名词,任意用来凑上做研究比对,这是很危险的事。研究学说,应该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态度,看见一个名词,不可任意拿来引用作比喻,必先探究来源,了解它的含义,然后方可引用。
再看孟子对“良知良能”所引申的理由,他说一个小孩子就自然爱他的父母,这就是“良知”。可是相反的一派,主张人性本恶的法家,观点就不同了,认为小孩子的爱父母,不是本于人性的善良,而是为了利害的需要,有奶便是娘。假如一个婴儿生下后,抱离父母,由另外一位母亲养育,喂他奶吃而真爱他,这孩子也一定爱这个母亲。如以现代心理学来分析,也是如此。而孟子认为小孩子爱父母是天性,长大了就爱兄弟姊妹,这是不一定的,意见相反的非常多。
缩小范围来研究,孟子所说的“良知良能”,究竟是什么?这个“知”,这个“能”,到底是什么?
孟子在这里所说的话,和告子所说的一样,他们几位所辩论的人性,都是指后天的性,是父母生下来以后的,不能代表形而上的本性。所谓父母未生以前的本性,究竟是善良,还是不善良,这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联想到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般人向来歪曲了老子的意思,说老子认为天地无所谓仁爱,只是在玩弄万物;而所谓天心仁慈,只是人类的一种观念而已。如果天地真的由于仁慈生了万物和人,为什么又让他们生病、烦恼、死亡?这不是天地自找麻烦吗?如果天地生人,都不老不死,该有多好!太阳永挂中天,连电灯也不必有了;大地自然会冒水,也不必下雨了。可是天地偏要制造许多矛盾,这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般人这样解释,可以说是歪曲,是诬蔑了老子。我认为这两句话是说:天地无所谓仁或不仁,无所谓善,无所谓恶,天地生长万物,都是看做刍狗一样,完全平等。古代的祭品中有狗,后因不愿杀生,便以刍草做成狗来代替,名为刍狗。在祭祀以后,就抛弃了。所以天地生长万物,是任万物自然而生,自然而灭,无所谓仁与不仁,更不是玩弄。所以老子这两句话,只是说明自然的道理,不能往坏的方面去解释。
由于老子这两句话的说明,依据逻辑,可以引证,对于形而上的本体而言,可以称为良知或不知,或良能,或无能,或能而不能,或知而不知,均可,并不必要强调一定就是“良知良能”。
再向好的方面看,良知与良能这两个名词,孟子所说的是对的。“良知”是人性的好知,但有时候是邪知、歪知,那个知就不大好了。孟子所以说“良知”,是因为他的思想始终站在人性本善的观点上说话,凡是善的事情,自然都是“良知良能”。但这项学说有一个漏洞,就是邪知、歪知,以及坏的行动,是不是“良知良能”?如果说坏的行动,是后天的习气而来,在理论上就有了问题。
良知良能经孟子提出后,影响了中国文化思想达一两千年之久。这个问题,西方有些哲学家,在唯心道德理论上,与孟子的这一理论是相合的。另有一派非道德的学派,则认为孟子这一说法不够哲学,甚至说中国人没有哲学。其实人伦道德本来是以行为作基础的,硬套上一个哲学的帽子,谈到形而上的本体,就不通了。例如孟子所提的,小孩子天生有善良的本性,但他引用的例证,则不足采取。
再回溯看孟子的老师子思,在《中庸》中所说的话——虽然有人说,孟子并未跟子思学过,子思死的时候,孟子只有十几岁,但是子思很器重孟子,曾说这个孩子将来会成圣人。这些考据的事,这里不去讨论,但看子思着的《中庸》,其中也没有提到“良知良能”,只说“天命之谓性”,对于心性,一如佛家说的“一切众生皆是佛”,只是自己没悟,所以不知自己是佛。《周易·系传》上的“百姓日用而不知”,也是这个意思,自己不知道自己就是圣人。
但《中庸》中还有一句话——“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这是说一个人真正悟到了“天命之谓性”,就达到了圣人的境界,但圣人不知道自己是圣人,如果知道了,那就不是圣人了。所谓“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就是说,在男女饮食之中,也可以悟道,虽达到了极点,圣人也不知道。这几句话很妙。
《中庸》一开头就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像这一类古书,希望今日的知识青年,能够熟读背诵,了解它的意义,才不愧是中华民族的子孙。四十多年前,有一位留德的著名黄医师,她是江苏的世家子弟,对国学有相当造诣。她说在德国时,有一次去跳舞,召来一名舞男,她最初还不大看得起这个以伴舞谋生的德国青年,但那个舞男说是大学毕业,而且读过《老子》,并且立即用中国话背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不但背得滚瓜烂熟,而且解释得也很有一套。所以这位留德的女医生就说,将来中国文化,必有流行于世界的一天,凡我国青年,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文化,否则到了国外,反不及外国人了解得深切,那就太惭愧了。
到了明朝理学鼎盛的时代,有一位读书人,去向密云圆悟禅师请教。这个禅师是明代一位不得了的大禅师,但是他和六祖惠能一样,也是贫苦出身的,没有读过多少书;可是他悟道以后,豁然开朗,什么都会了。这个读书人问他:“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和佛说到菩提道“不可说,不可知”一样吗?密云圆悟禅师说,你读了一辈子书,这个道理也不懂么?“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圣人法,圣人不会;圣人若会即同凡夫,凡夫若知即同圣人。”这位读书人一听这几句话,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这四句话就是说,本性这样东西,人人都有,也就是“一切众生皆是佛”,人人具足天性,所以人人也都是圣人。凡夫不知,因为没有悟,不知道自己就是佛;凡夫一悟了道,见到本性,就成佛了。可是,成佛以后,一天到晚心想“我成佛了,你们大家都是迷的”,这就是“圣人若会”。圣人悟后,如果还抱着这个道不放的话,那么“即同凡夫”,还是个普通人,等于没有悟。这就是《中庸》为什么没有说到“知”的原故。
我们又回溯上去,看子思的老师曾子,是怎样说“知”的道理。曾子所著的《大学》一书中说:“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又说“致知在格物”,将“知”字提出来了;接着又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他这里“致知”与“格物”相对,其中的道理,后世没有很好的阐述,只有以禅宗的道理来解释,才比较切题。“致知”就是“顿悟”,“格物”就是“渐修”,“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就是说,欲想顿悟,非渐修不能顿悟;渐修欲有成就,非顿悟不能有渐修的成果。
但是要注意,《大学》的“知止而后有定”,与《中庸》里的“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其中的“知”,都是讲知的用,也就是心性的作用。心性的第一个作用是“知”。
再回溯上去找祖师爷,就是曾子的老师孔子,他提出来:“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这也是讲用,没有提到本性。而到了孟子,则讲“良知良能”,好像是悟到人性的本来,尤其到了宋明理学家们,强调“良知良能”就是本体的作用。因此宋明理学家,非常反对佛,反对禅,也反对老庄,反对道。因为佛与道两家的人,在王阳明认为,知而不能起行,是落空的,光在那里关门打坐,得了道有什么用?这个道不能起用,不能行,不能救天下、国家、社会、众生,所以没有用。因此他主张“知行合一”。
他们这样一来,就犯了一个错误,把形而上本性的体,与形而下行为的用,混为一谈,成了体、用不分。他们之所以犯这样的错误,是根据《孟子》这里的“良知良能”而来的。可是这并不是孟子的学说不对,而是他在这里所说的话,交待不清;在措辞举例上,把“良知良能”,说得“很像”是道的本性,以致宋明理学家们,就把体和用混淆在一起了。
再回头看看佛家,在经典上提到“知”,是用“智慧”的“智”这个字。中文的“智”这个字,还不够表达那个见到本性的“智”,所以多直接译音为“般若”。勉强用中文来解释,般若就是最高最大的智慧。《圆觉经》上曾说“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大家要做工夫修道的话,不论哪一宗派,这几句话好得很,都是做工夫最切要的。
“知幻即离”,知道自己的妄念只是妄想、幻想,大家闭起眼睛打坐,实际上在打妄想。明知妄想是虚幻的,可是除不掉,觉得两腿有工夫,就是妄念除不了,都在为此而困扰。
而佛告诉你,当你知道这个念头是妄念时,那个妄念早已经跑掉了,“不作方便”,不须用方法去除掉它。可是大家犯了一个错误,总认为妄念来了,怎样才可以除掉呢?而实际上你刚刚的妄念,已经绕地球一圈到了外层空间,早已无影无踪了;而你想除掉的念头,岂不又成为另一个妄念了吗?所以“知幻即离”,知道它是妄念的时候,妄念已经走了,它不会停留的,不必用什么方法去除掉它。
“离幻即觉,亦无渐次”,离开妄念以后,很清净的一剎那,就是觉性,没有什么小乘、大乘、初地、二地等等的分别。
在理论上,大家懂了这四句话,好像喝了咖啡,吃了冰淇淋一样,心里非常舒服清凉,认为佛到底是很高明的。问题在于佛高明,我们并不高明,因为“离幻即觉”的这一“觉”,留不住,刚刚有一觉,又变成了妄想;刚说“不作方便”,只要把这一觉保住就好了,现在这一觉又睡觉去了。所以不是醒觉之觉,而成了睡觉之觉,又胡涂了。大家修道的痛苦就在这里,这是用功方面。
在理论方面,《圆觉经》上这句“知幻即离”的方法,也是用,并没有说到体。后来有一位禅师说过:“知之一字,众妙之门。”众妙之门这句话,出于《老子》,禅师是借来用的。这是说“知”有如此重要,我们的犯错、犯戒、犯罪,就是因为不知,所以糊里糊涂犯了错。据说,如果能知的话,就不会犯错。这是“据说”,以我个人研究人类的心理,有许多人明明知道别人的东西不可拿,拿了则不道德;同时又知道这个东西很可爱,于是理智上的道德观,与情感上的爱欲,发生了战争,结果情感战胜了理智,不管道德不道德,拿了再说。这两个“知”,不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往往如此矛盾。所以“知之一字,众妙之门”,如果认为这个“知”就是修道、悟道最重要的东西,则是错误的。
如果有这一“知”存在,永远不能成功;认为这一“知”——灵明觉知,就是道,也是错误的。因为这一知还是意识,是第六意识的妄想境界,所以修道不能成功。
例如唐代的香严禅师,他从学的是天下第一明师百丈禅师。对于禅理,香严非常高明,可以一问千答;对于一个问题,他可以作十面的答复,可是他还是没有开悟。百丈死后,他只好去找师兄沩山禅师。沩山对他说,你的道理都对,就是没有实际开悟,你在这里少讲道理。又过了很久,香严就是悟不进去。有一天自觉悟不了,不修行了,就跑到南阳忠国师那里去种菜,心想如此过一生算了。有一次在种菜时,地上有一块瓦片,他拾起来一丢,刚好落在竹子上,“碰”的一声,他开悟了。这叫做“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于是作了一个偈子:
一击忘所知 更不假修持 动容扬古路 不堕悄然机 处处无踪迹 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 咸言上上机
悟了以后,要忘“所知”,连悟的这一知都是多余。再回到《孟子》这里,把他的“良知良能”拿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东西。
我们以现代知识来研究,婴儿刚生下来,是有知或是无知呢?他“哇”的一声哭了,但那是哭或是唱歌,谁也不敢肯定,可惜我们自己也忘了。今天的禅宗和今天的儒家,已与往古不同,就要问这个问题了。如果说婴儿无知,他确有一个知,就是孟子所说的,“不虑而知”的知,也有“不学而能”的能。婴儿饿了一定会哭,可见他“不虑而知”,这是天生的。如果站在医学、生理学或唯物哲学的立场来研究,认为这是唯心的理论,那是错误的,因为肚子饿了会哭,不是知不知的问题,是生理上脑神经的自然反应。
婴儿会抓东西,欢喜踢脚玩,长大一点又喜欢跑路;中年手动得多,玩手;年老手脚都不大愿动了,只好坐在那里回想,玩头脑,头脑玩完就走了。这是人生的历程。可是婴儿抓住一件东西,这是不是良能?在现代医学上则叫做人的本能,是神经的反应,这与道德的良与不良无关。“良”是哲学家加上的一个字,加的对与不对,科学家不置可否,你爱加就去加吧。
我们如果列举古今中外,各种不同的意见来对比,那就太多了。现在只从大的纲领上,扼要说到这里。
现在,我们将《孟子》本身的学说,把他前后所说过有关的话,连接起来做研究,应该说,孟子所说的良知、良能并没有错,问题在于他文字的说明运用不太清楚。孟子对于人性,不论是先天的、后天的,都是从“性本善”的哲学主张而来,如佛家所说“无始以来自性本来是光明”。人从娘胎中生下来开始,就属于后天,后天所染的习气,就是“习相远”。把这种习气的动作,当作了自性光明善良的一面来看,是孟子以后一般人的错误解释。
孟子提出来的良知、良能,重点在“良”字上。是善良的知,善良的能,也就是《大学》上“止于至善”的那个“至善”的境界。他如果说,有些孩子天性笃厚,坏习气沾染得比较少的,所以“无不知爱其亲者,无不知敬其兄也”,那就清楚了。所以为了说明他这一段书,要把古今中外与他相反的理论都列举出来,然后,只有借用佛家的理论,来为他作解释,才能了解他所说的真意。至于后世的理学家如王阳明先生,囫囵吞枣,一股脑儿没头没尾地引用,对孟子的学说作不清楚地界说,反而搞得更加纷乱了。
现在,我们再看下去,孟子自己在后面的解释,就更清楚了。
孟子告诉我们看水,要看波澜,看那个活泼泼的精神,把它吸收过来,体会于心,也是活泼泼的。其次他告诉我们水性是“不盈科不行”,上游流下来的水,流到堤防前停下来了,一定要等到“盈科”——满了,高出了堤面,才又流了出去。这是孟子告诉我们修养的秘诀,“不盈科不行”。要想学道,则“不成章不达”,自己不参透学理,永远不会通达。有的人学道,做了几天静坐的工夫,就想开悟,那是死水一潭,理事不能融通;做人做事也是这样,不充实、不圆满不行,要充实、圆满以后,才能得成果。
孟子前面说天下大事,怎么突然又说到个人修养上来了?他这是告诉我们,当官也好,教书也好,经商也好,做人也好,先求充实自己,“不盈科不行”,“不成章不达”,天下事没便宜好占的。人都是偷心不死,爱占便宜,尤其学佛学道的人,希望老师传一个秘诀,明天就得神通,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所以要“盈科而行,成章而达”,这是不可磨灭的真理,自己不充实而想成功,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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