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解仁为人,在古代是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情。江声《论语竢质·学而》: “仁,读当为人,古字人、仁通。”《论语·雍也》中,就有“井有仁焉”之说。后来儒家直接规定仁为人,仁、人统一而称为道。赵歧注曰: “能行仁恩者,人也。人与仁合而言之,可以谓之有道也。”这里,人与其说是单称,毋宁是一种全称,即并不是只有人类之中的一部分才能够行仁恩的,而是只要是人都能够行仁恩。于是,人就是仁,仁就是人,人、仁始终是统一的。人活世间,人的存在本身即已经是道。“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作为“性之四德”的仁、义、礼、智,起源并不玄奥复杂,而只在人心之中。没有人、没有心的时候,也无所谓仁与不仁。所以,有人则有心,有心则有仁,心仁一体化,仁心不相离。“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人皆有心,心与心之间可以进行交流、沟通与互相理解,“理”、“义”是人心可通约性的最底层。发生于人心之中的理与义,才是人之为人的基础,一切社会存在的前提,或世界构成的先决条件。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圣人之所以伟大,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最先发现并提出了为人们所共同承认与遵循的理与义的标准。
所以说,“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赵歧注曰: “不行仁义者,不由路;不求心者也,可哀悯哉!”儒家观念中似乎存在着一个不需要证明的前提预设,即凡是人都可以行仁,都必然行仁,人完全可以达到仁。于是,在人与仁之间划上等号。然而,这只是理念中的人而已,现实的生活世界里,人与仁往往相去甚远。蓄意把仁的起源抽象化、玄虚化乃至神秘化并不有利于人们体会仁、施行仁,这显然不为儒家所倡导。仁之于心,不应该被理解成一种物与存放处所之间的空间关系。
对于人而言,仁很重要,生来与俱,推卸不掉,它已经融入人们的血液与骨髓之中,并已成为人们的本性自然。于是,仁作为人之为人的内在规定性,也是人生在世最值得珍惜的宝物。孟子说: “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原来,仁、义、忠、信之类的德性都是人一出生即已获得的先天因子,不待外求,不需他借,是人之为人的基本规定与一般要求。这里,“尊爵”指最尊贵、最崇高的爵位,寓意仁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宝贝。“天爵”指天然、自生的爵位,意味着仁乃是天赐予人的先天素质,它已成为人们的秉性,不可以随便丢弃。“安宅”指最安全的住宅、处所。在孟子看来,仁是人之所以安身立命的栖息地。人如果想要心安理得地活着,就必须回归于仁心,发现自己的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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