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教得会狮子跳火圈,象用后腿走路?
没有钢铁般的胆量、无尽的耐性——而又热爱这种工作,就难以成功。
两头象在巴黎冬季马戏团的表演场排演,一名杂工从旁监视。一头象忽然取起水桶,把水倒掉,将空桶象摇铃般晃来晃去。
另一头象也想要这水桶,于是展开追逐。杂工挥拳叫嚷,却无法制止。接着有人喝道:“这是干什么?你们还不停往!”象好象着了魔法,停了嬉闹,俯首贴耳,象悔过的学童似的。
这声具权威性的说话人是桑比尔·布良奈,他毕生研习改进,终于成为全世界数一数二的驯兽师。“我也象大多数人一样在医院诞生,”他说,“不过照我的情况看来,这实在难信。我在兽栏中学步,早在学会加减法之前就已经能听懂野兽吼叫之意了。”他四十五岁,一家人从高祖起就从事马戏业,如今和三个兄弟经营冬季马戏团,阿麻尔马戏团以及巡回演出的布良奈马戏团,共有员工五百人。
这马戏世家发祥于十九世纪末叶,当时他们的祖先老桑比尔·布良奈在意大利北部的皮德蒙省经营丝织厂,他爱上了一名吉普赛驯兽师,并向她求婚。她表示接受——条件是他必须卖掉生意跟她同跑江湖,后来这对年轻人自己组织了马戏团,自此布良奈家的人谁都不肯放弃参加马戏团的机会。
要看驯兽妙技,最好去找布良奈兄弟。记得有一次我参观后台,看见一头雄壮的老虎单独关在地笼子里,它对马戏团的设备感到新奇,到处嗅来嗅去。一人坐在笼外看报。每次老虎走来,他便随手将钢棒戳入肉桶,然后头也不抬就将肉送进笼内。
“老虎是刚买来的,”桑比尔·布良奈告诉我,“现在是它和驯兽师的初步接触。过两星期,驯兽师就会坐在笼子里面了。老虎很快便会懂得接近此人对自己有利;他们之间会建立起基于信任的关系。”
我一直认为驯兽的唯一方法是用鞭子慑服,可是我很快便明白了这想法错误。“鞭子的作用是加强演出的效果,提醒动作迟滞的动物及时做下一个动作,”桑比尔说,“优越的驯兽师能用鞭抽掉你衣服上的钮扣而不伤及我的毫发,老实说,乱用鞭子对付野兽的驯兽师实在笨拙,第二天最好不要再走进笼子”。
驯兽时,食物的用处最大。野兽和驯兽师混熟了后,便将一小块食物搁在凳子上,引诱它跳上去,再用同样的方式让它跳上第二张凳子。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凳子间的距离逐渐加大,让野兽学会轻巧的远跳,以表现它优越的体能。一天的训练结束时,改用丰盛的大餐取代凳子上的小块犒赏。
有些野兽的学习进度比别的快得多。驯兽师经由持续的观察,可以判断每一头野兽的敏悟力。如果一头老虎会自然而然用两条后腿人立起来,便将肉举得高高的,鼓励它养成这种习惯,如果它喜欢在笼里打滚,便引导它在表演时也这样做。“以前有一头象每次排演时都走出行列,从我的牛仔裤袋中找糖吃,”桑比尔回忆道,“正式演出时它也这样做,并把我的小礼服口袋撕下,后来我便将这个动作列入表演,观众很欣赏”。
说话也是驯兽时的重要工具。可用温和的鼓励和适当的斥责来控制野兽。优秀的驯兽师不分昼夜照料他的兽,给它们水喝,为它们清除脏物,它们生病时在一旁陪伴,并不断轻言细语地加以抚慰。野兽挨了骂也会牢记心头。
许多驯兽师还记得1939年的一个晚上,布良奈马戏团在布鲁塞尔的皇家马戏场演出。两头老虎挥爪扑倒驯兽师,惊骇的观众眼见老虎向他扑去。前排忽然有人站起来喝叫老虎的名字。老虎的反应正好象我那次看见大象嬉闹时受到桑比尔斥责一样。它们俯首贴耳,溜回凳上,如同家猫偷东西被发现了似的。前排那人是桑比尔的父亲约瑟。
“驯兽的要点是要野兽知道,你虽然态度温和,但是比它强,”桑比尔说,“如果它对这一点不以为然,那就要小心了!”
野兽也会彼此嫉妒,想在同伴之间占上风。驯兽师应随时注意它们建立的尊卑次序,稍一失慎就会引发打斗,难以收拾。
有时会有前排的儿童对着狮子的耳朵吹嗽叭,或将塑料箭射进笼子,女人使用的浓郁香水或行将来临的暴风雨,都可能惊扰野兽。凳子不稳,在野兽跳上时翻倒,曾使野兽大为惊恐,转而攻击驯兽师。桑比尔像他父亲一样,每场演出必定坐镇前排,身旁备置喷水龙头和麻醉镖发射枪,以防万一发生事故而又无法喝止时,可以应变。
有时候驯兽师能察觉要出乱子,这时赶紧结束表演并非怯懦,而是合乎常理的事。像出场时依次拉着尾巴,显得滑稽而又驯良。不过马戏团的人知道它们性情多变,难以捉摸,庞大身躯中怀着鬼胎。“你骂了象,也许几天后它还怀恨在心”,桑比尔说,“谁也无法预测它何时会突然反叛。暴怒的象能杀人”。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看见父亲滚到马戏团的拖车下,差一点就被象追上了,原因是那头象和另一头象用鼻子相斗,他父亲出面制止,那头象掀翻了另外四辆拖车后才被制伏。
驯兽师与野兽的合作关系并不局限于表演场,1978年的一次晚场演出后,桑比尔正准备就寝,忽见一条弯曲的象鼻从开着的拖车窗子伸入。在这深夜里他心爱的公象切尼想要什么?象用鼻子缠住他的手腕轻而坚持地拉扯,他只好跟随它去至近旁的兽栏。只见二十岁的母象塔布侧卧在地上,显然在发高烧。它如果现在不站起来,明天早上就可能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体力会越来越弱,最后死亡。桑比尔去召唤兽医的时候,切尼用前额和鼻子勉力推举,想要塔布起立。后来,塔布终于在切尼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治好了病。
野兽在马戏团中快乐吗?一天晚上,我看它们等候上场。乐队演奏前一个节目的音乐时,那些老虎已感到振奋,开始在笼子里走来走去,眼光闪烁,精神抖擞,耳朵竖起,倾听表演场地传来的喝采声。闸门一开,它们就象炮弹似地冲了出来。一头脚掌受伤的母虎发现被留了下来,不能上场,便大声吼叫,绕着笼子乱走,“野兽似乎喜爱表演,”我对桑比尔说。
“不错,”他答道,“对它们来说,演出是游戏时间。它们在夏天最快乐,不但每晚演出,还旅行许多地方。每到一处停下打开笼子,看见的是不同的景物,因而感觉敏锐,表现较好。”
布良奈马戏世家会不会再延续一百年?“只要有儿童,”桑比尔含笑答道,“就会有马戏团,也就会有我们这样的驯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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