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冬天, 当代“舞之诗人”亚历山大·查哈洛夫过沪时, 曾在兰心戏院表演, 我去看过一次.也许我对于西洋音乐的了解不够, 我只看中了萧邦的几只小曲节目.萧邦带着东方色彩的空想和轻松的风味, 完全由查哈洛夫夫妇的动作表现出来了.此外, 我还爱上了查哈洛夫自己设计的Pirrot 的舞台服装: 黑假面, 色彩错综的小丑服装, 那完全是一帧毕加梭的得意之作。
想起查哈洛夫, 我更想起逝世了的邓肯.邓肯也是最爱萧邦音乐的, 据说凡是萧邦用音乐所表现的人类一切情感, 无不被邓肯用她有韵律的动作传达出来了.邓肯于一九二八年在尼斯被自己的围巾缠住车轮绞死, 明年将是她的逝世十周年纪念.邓肯死后, 古典的希腊舞艺已从舞台上消逝, 没有人能传她的衣钵。
有许多人爱读邓肯自传, 中文译本出来后也吸引了不少的读者.这书虽然仅写到她的胜利, 而且有不少夸张的地方, 但终是一部难得见的著作.邓肯是天才, 她的一生是一出悲剧, 正如她自己所说:
“我的一生受着两种原动力的支配——恋爱和艺术——恋爱时常摧毁了艺术, 而迫切的艺术欲望又时常使我以悲剧结束我的恋爱.这二者正是不能一致的, 只有永远的争斗.”
邓肯的这几句话正代表着她的一生生活.她注重艺术, 也重视恋爱, 于是一生始终在悲剧的情调中生活.她的两个可爱的孩子在巴黎无端乘汽车翻入河中, 她和苏联诗人叶赛宁的离合, 无一不象征着她在舞台上所表现的一切。
她很爱叶赛宁.但是, 叶赛宁是一位穿了革命服装而怀着一颗浪漫心脏的诗人.他憧憬着邓肯能为恋爱而牺牲艺术, 那知邓肯的心情正相反, 她宁可为了艺术的生命而以悲剧结束恋爱.叶赛宁本已失望于革命, 他觉得革命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种色彩和光耀, 现在又从恋爱的梦境中失败, 他明白自己生得太晚了, 这个世界已不是属于他世界, 于是便悄悄的吊死了。
这是近代艺术的双重损失.叶赛宁不自杀, 可以成为一位最有才能的俄罗斯田园诗人.邓肯不因精神上的打击而遭受意外, 古希腊庄严静穆的舞艺将因她的努力而复活起来.但命运的悲剧却结束了这两位天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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