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大西洋海岸, 鸥群是最常见的.在这里的一个星期里, 我们看到了数以千计大小不同, 颜色各异的海鸥.有灰翅的食鲜鸥, 有来自北极的大黑尾鸥。
夜晚,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寂中, 我们便听到海鸥一阵阵不安的叫声.白天, 当它们发现鱼群时, 则会传来一阵兴奋的喧闹声.它们微微摆动双翅, 在风谷浪尖自由自在地翱翔.它们熟知海风一切作难的把戏, 并且有对付的办法.它们是杰出的飞行家。
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 鸥群有时也会在海边的礁石上打盹.但我们很少看到死海鸥.虽然在海岸上常常有海鸥的羽毛, 偶尔也会发现一只海鸥翅膀, 但死海鸥的确是极为少见的.有人说是海鼠在我们发现之前就把死鸥弄走了, 也許是这样吧。
在我们生活在海边的这些日子里, 只有一次我看到了一只濒死的海鸥.那是一个温暖无风的下午, 我发现海边一块大礁石的顶部有一只体大的食鲱鸥.它似乎在歇息, 低垂着头, 胸脯紧贴着岩石, 如同一个老人正在睡眠中度过他的余生.不时地, 这只海鸥挣扎着摇摇晃晃地走几步, 随即又扑倒在岩石上。
了解大海和海鸥的人都知道海鸥是怎样休息的.无论在水中或是在岸上, 它们总是把头迎着风休息.仿佛是一座性能优于机械风标的风向标.因为机械式的风向标还会受微小气流的影响而摆动.这只海鸥当我看到它时, 却以其尾部迎着风, 我知道这一定是一只病重的海鸥.动物只有在它临近死亡时才会失去它最普通的本能.这只海鸥距我不到两百英尺.通过双筒望远镜, 我看到官的眼睛几乎一直紧闭着, 嘴垂靠在岩石上。
在那一整个下午, 这只海鸥一直在不时地挣扎着, 每次几英寸, 一点一点地往礁石边缘移动.到达边缘后, 又沿着倾斜的岩石, 缓缓地向水边移去。
后来, 一只在附近寻找海鼠的大花猫发现了这只海鸥.它匍伏看身体, 两眼闪着凶光, 一点一点地向这只海鸥逼近, 直到我把它赶走。
日落时分, 这只海鸥停在岩石的突出处.当下次侮潮到来时, 这里将紧靠潮头.海潮将在午夜后的几分钟到来.在这生命的最后片刻, 它面对着轻柔的北风, 微微抬起头, 似乎在向大海遥望。
那个下午, 群鸥一直远离我们这段海岸, 喜欢独居的潜鸟就要暂别海岸去过冬了.平常伸展看双翅在光渭的岩石上晒太阳的鸬鹚鸟渐渐失去了踪迹.通常在午后沿海岸向西飞行的群鸥以乎也改变了它们的路线, 总是出现在远离海岸的海面上空.曾听人说, 动物临死前总是本能地寻找孤独以等待死亡的降临.鸥群避开这段海岸, 似乎正是为给临终的同伴这种特权, 独自享有这临终前的庄严时刻。
我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它, 直到夜幕遮住了我的视线。
夜间, 我醒了过来.风向已转为东北, 并不时地刮来一股寒冷而潮湿的气流.我给自己加了一床羊毛毯.这时, 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垂死的海鸥, 它会怎样了呢?
初升的阳光告诉了我结局.那只海鸥张开着双翅, 正躺在午夜涨潮时海水所到的最高处.它仿佛曾竭尽全力想作最后一次飞行.我惊讶是否由于某种本能使它挣扎着爬下礁石, 迎接汹涌而来的海潮.是海水给了它生命并养育了它, 现在, 潮水又给它带来了最后的宁静。
太阳还在上升, 群鸥又在海岸上空飞翔.一只海鸥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临终前庄严的片刻也已经过去, 一切又和过去一样,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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