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把帐篷和帐篷里面的3个人卷下山岩, 抛向500米下方的一片冰川……
1989年5月25日, 在北美洲最高山脉的万仞群山中, 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几乎什么也看不见.35岁的导游员达夫·斯蒂赫利和他带队的8名登山爱好者决定在海拔5000米、被冰雪覆盖的一个小山坳上宿营过夜。
他们搭起3顶圆顶尼龙帐篷, 帐篷的基底深入地面30厘米, 又用积雪在每一顶帐篷周围筑起50厘米厚的防护墙.斯蒂赫利已是第16次登上麦金利山, 他喜欢把防护墙垒得高些, 然后用金属棍子打桩固定所有的牵绳, 并用锚爪牢牢固定每一顶帐篷下面的12个落地环.他在钻进睡袋时想道: "我们的帐篷稳固得恐怕连炸弹也炸不垮了."
到早晨风暴仍没有减小, 所以登山队又呆了一整天, 接着又呆了一天, 只听见帐篷的尼龙布被风吹得哗哗响。
腾空而起
这天是星斯六.晚上9点钟, 39岁的约翰·理查德在进帐篷之前又最后检查了一遍锚爪和落地桩.他是肯塔基州的一名律师, 十分爱好登山运动.他和同伴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登山爱好者, 有31岁的霍华德·塔锡尔和41岁的杰姆·约翰逊。
在呼呼的风声中, 传出一种啸吼声, 越来越响.理查德突然抬起头来, 这时, 他感到一股如刀似箭的风流席卷着帐篷顶部, 接着四面都响起了雷鸣般的风吼声."帐篷被狂风卷走了! "塔锡尔喊着.帐篷慢慢地转动起来, 倾斜了, 开始向山下滑去。
理查德向用拉链拉上的帐篷门口猛扑过去, 但没有够着, 随着帐篷沿山脊滚动, 他在里面翻了好几个斤斗。
在同一时刻, 约翰逊想用一把刀子割开帐篷的尼龙布, 但也被弹了回来, 撞在了理查德的背上。
帐篷沿山坡越滚越快, 人和物品在里面乱作一团, 理查德的双手从那条刀割的口子伸到外面, 摸到了积雪.他用手在外面没命地抓, 要把身子挣出去."哗啦"一声, 尼龙布撕裂了, 他已在帐篷外面, 脸朝地面滑下山去。
终于不再下滑了, 身子在雪地里陷得很深, 他发现自己是独自一人在这儿.那顶帐篷已带着塔锡尔和约翰逊飞快地钻入一片白茫茫的迷雾, 往山下500米处的"彼得斯冰川"坠落。
在山上剩下的那两顶帐篷里面, 斯蒂赫利等人还在打瞌睡, 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一场灾祸.忽然斯蒂赫利听到一声叫喊, 他猛地跳了起来.他拉开帐篷上的拉链, 约翰·理查德一个踉跄钻了进来, 一副目瞪口呆、浑身颤抖的样子, 带着哭腔喘息着说: "他们被风刮跑了! 帐篷滚下山去了! "
斯蒂赫利朝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锚爪、落地桩还在, 而帐篷已不翼而飞, 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迅速穿上衣服, 跑到山边张望.仅在下面约50米处, 天地即已融合起来, 只有银白色的一片.斯蒂赫利心想: "他们完了.人家这么相信我, 我却辜负了他们的希望."
跑回帐篷, 几下子打好一个急救背包: 里面有睡垫、睡袋、炉子、水瓶和铁锹, 然后用无线电送话器向设在海拔4200米的一个医学研究所呼叫, 希望所里的医务人员能组织起一个急救小组."紧急呼救! 紧急呼救! "送话器里除了天电干扰音之外什么响声也没有, 但他还是不停地呼叫, "我是斯蒂赫利, 我现在海拔5000米高处盲目呼叫.有两个人被风刮走, 掉下彼得斯冰川去了, 生死未卜.我现在去找他们."
冻成冰棍的人
斯蒂赫利沿着登山的路急速下山, 一直奔向有5个登山爱好者设在海拔4910米的宿营地.他叫醒了一个帐篷里的人, 用他们的无线电喊话器与医学研究所联系, 还是没有回音。
那几个登山者主动提出要帮忙.斯蒂赫利说: "那就请您们用无线电喊话器反复进行联系吧."说完就消失在暴风中了。
他离开山脊在山里到处走, 寻找帐篷坠落时留下的痕迹.积雪更松软了, 钉子皮靴陷下去有30多厘米深.突然他停住脚步, 他感到在那层松软的积雪下面有一些颗粒在移动.自己是在一个积雪负荷很大的山坡上, 身体的重量可能激发一场可怕的雪崩。
这时他看见前面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有被什么东西擦过的痕迹.那帐篷曾经坠落在这山坡上, 又很快地滑走了.他循着痕迹一路走去, 生命危险早已置之度外.塔锡尔有两个孩子, 约翰逊有5个孩子, 斯蒂赫利恳求说: "大山啊, 请留给我一线希望吧! "
在宿营地下面约350米处, 他突然在一个悬崖边停住脚步.那儿有一个约5米宽的平台, 走近一看, 他激动得连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平台下有两个浑身都结上了一层冰的人。
"杰姆! 霍华德! "斯蒂赫利大声喊他们。
杰姆·约翰逊抬起头来, 却什么话也没有说.霍华德·塔锡尔慢慢转过脸来, 口齿不清地问道: "你是什么人?"
斯蒂赫利看见这两位朋友还活着, 原本松了一口气, 但见他们这般模样, 兴奋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塔锡尔脸上毫无表情, 只是说, "我冷得很."两人的脸上都留有血迹, 双手被白色的冰雪覆盖, 弯曲的指头已经僵硬.精神萎靡, 神志恍惚, 说明他们在零下30℃的严寒中, 体温过低已达严重程度。
塔锡尔和约翰逊既没戴手套也没戴帽子, 在严寒中至少已暴露了1个钟头, 甚至可能有两个钟头.他们的身体已经不能进行保护性的发抖, 因而不能在体内产生热, 很快就会昏迷了。
严寒之中无火种
斯蒂赫利用力从背包中拉出睡垫, 在平台上尽量铺开.先把约翰逊放上睡垫, 又把塔锡尔拉了过去, 打开睡袋把两人盖起来, 然后用铁锹铲起积雪修筑一道防风墙。
太阳已在西沉, 看上去象一个桔红色的小球.这时是午夜11点15分, 在20分钟的时间里, 严寒将会达到摄氏零下50度。
斯蒂赫利把铁锹扔到一旁, 把备用的一只手套戴到约翰逊的手上, 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套上一只袜子.塔锡尔的手太大, 剩下的一只手套戴不上去, 于是斯蒂赫利脱下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又找出另一只袜子套在塔锡尔的左手, 这样可以减慢他们俩的热量损失, 但还得用炉子给他们取暖。
斯蒂赫利蹲在那儿安装好炉子, 一按打火机, 只见红色的火焰在炉子的喷嘴周围烧起来, 几秒钟后喷嘴里就会吐出热烘烘的蓝色火焰了。
一阵风吹过, 火焰熄灭了.他又反复按那打火机, 却连一颗火星子也发不出来了, 沾在手上的雪水把灯芯浸湿了.他快沉不住气了, 忙大声命令自己说;"你要冷静! "
这时只见约翰逊想要掀开盖在身上的睡袋, 斯蒂赫利忙在他的背上敲了一下, 大声喊: "杰姆, 盖好被子别动! "
约翰逊已接近体温过低的最后阶段, 病人在这一阶段会感到一股躁热, 所以想扯掉身上的被盖和衣物.斯蒂赫利知道, 如果找不到热源, 这两个人就没有希望了.他往约翰逊的两腿堆上雪, 以使他不能躁动, 又说: "我去找人帮忙, 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跃上平台, 在雪山上不断挥动冰斧, 向那5个人在4910米高处的宿营地攀登。
急如星火
下方海拔4270米的医学研究所, 彼得·哈切特医生在午夜10点25分听到了斯蒂赫利的一次紧急呼救.他与海拔4910米营地的那几个登山爱好者取得联系, 并组织起有导游、管理人员和一名医生的一支救护队, 随时准备出发.但现在风速已达每小时100公里, 而且爬上去需要5个小时, 危险很大.哈切特说: "我们不希望再死人, 要等候斯蒂赫利的消息, 得知那两人确实活着时才出发."
斯蒂赫利平常走这段山路需要1小时, 但今天夜里可不一样, 约翰逊和塔锡尔坚持不了那么久.他奋力挥动冰斧, 行色匆匆, 三步并作两步, 急促的喘息使他吸入大量的冷空气, 喉咙疼得象撕破了似的.他叮嘱自己: 一定要挺住。
走到一半, 双臂和两腿变得有千斤重, 他气喘吁吁, 咳嗽不止, 但仍然无休无止地在阿拉斯加浓浓的夜色中快速穿行.他在这麦金利山上上下下已有10年, 但从未经历过如此严酷的考验.仅15分钟, 他已惊人地登高180米。
两名登山爱好者正从海拔4910米的营地下来, 斯蒂赫利一面打手势叫他们快来, 一面大声喊叫: "他们俩就在这条滑落痕迹下面, 还活着! "那两人急忙下山去了, 他们用绳子把自己连在一起, 以防发生雪崩。
他们的同伴在上方90米处, 听了斯蒂赫利的喊叫忙给医学研究所通话.哈切特一听即说: "好, 我们马上出发."这时已是半夜过后了.斯蒂赫利爬到那个营地时, 另两名登山爱好者已穿好衣服准备动身, 他喘息着说: "他们需要一顶帐篷."
那两人把他们的两顶帐篷拆了一顶, 出发了.斯蒂赫利钻进另一顶帐篷, 不停咳嗽, 浑身发抖, 再也走不动一步。
先下去的两人找到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塔锡尔, 两只手自腕子以下已冻僵.约翰逊身上堆着雪, 还在微弱地挣扎, 帽子也抓掉了。
后面两人赶到时, 前两人正在想法往遇难者身上多盖些东西, 并把雪墙垒得高些, 费了很多精力才把帐篷支起来.帐篷的一面距悬崖边缘只有50厘米, 悬崖下面是冰川.帐篷的另一面是一条冰沟, 营救者中的一个掉进沟里已陷至腋窝时才被拉上来。
把塔锡尔和约翰逊抬进帐篷裹在睡袋里后, 有两个营救者也钻进睡袋, 背靠背蜷在一起, 冷得浑身抖个不停.约翰逊还在乱嚷嚷, 硬说他必须洗个澡赶去上班.他们就对他说: "上班的火车已经开走了, 你今天上午可以睡觉."
人们在潮湿而寒冷的环境里花了两个小时才把一个炉子点着.到天亮时, 塔锡尔和约翰逊终于喝上了热汤, 还吃了巧克力。
在大约早上6点钟, 医疗队的两名登山能手到达了海拔4910米的营地, 筋疲力尽的斯蒂赫利非常激动, 简要介绍了那儿的地形.两人走后, 又有马克·塞兰医生和另两人从医学研究所赶来, 守着斯蒂赫利.前两个到了平台时, 塞兰通过无线电喊话: "他们还活着吗?"在焦急中等了好一会儿, 才听见一个声音回答: "还活着."斯蒂赫利激动地合上双眼, 任凭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来。
接着塞兰下山, 接替守护了塔锡尔和约翰逊一夜的疲惫不堪的四个人.两名遇险者都遭到严重冻伤, 约翰逊的背部还有摔伤.但斯蒂赫利采取了各种措施防止他们发生严重体温过低, 而且措施全部正确, 二人的体温渐渐升上来.塞兰不愿让他们再受严寒之苦, 就叫来了一架救护直升机。
近午时分, 突然飘来厚厚的云层, 遮盖了西面的山坡.直升机驾驶员克雷格·杜因努力地穿越云层, 想到达那个平台, 但燃料用光了也没有成功, 飞回去补充燃料后, 继续努力。
下午一两点钟, 杜因驾机从4580米处从云层稀薄处飞了出来, 只见人们在前方的平台上向他挥手.他驾驶直升机盘旋着飞过去, 右侧起落撬落在雪地上, 左侧起落橇有一半伸在峭壁外面悬着。
平台上的人们把塔锡尔和约翰逊抬上悬空的直升机, 杜因刚刚驾机飞离, 云层又浓密了。
斯蒂赫利独自一人站在海拔4910米处, 眼望直升机往安克利治市方向消失在云层里.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登山能手在心里说: "我们没有向困难屈服! 我们胜利了! "
约翰逊有6个脊椎发生骨折, 两根肋骨骨折, 一侧肾脏挫裂伤, 浑身严重冻伤.3个月后, 他的四肢完全恢复健康, 又回去工作了.塔锡尔经反复热水浴后, 如预料的那样手指头上都起了水疱, 但血管和软组织没有再长出来.6月23日, 医生动手术截掉了他的6个手指的指尖部。
塔锡尔说: "我的面前有两条生活之路, 一条是自暴自弃, 另一条是走向新的生活.斯蒂赫利给了我新的生命, 所以我决定不要自暴自弃, 要珍惜新的生活."
山里人早已熟知斯蒂赫利是个勇敢顽强、吃苦耐劳的好汉, 虽然他说自己在那一天的行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是迫不得已".但山上的同事们评价说, 从斯蒂赫利的英雄行为来看, 他完全不亚于一个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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