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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之道——亲亲为仁
类别:儒学初探 作者:

孟子对孔子仁学思想的继承还体现在把“良能”、“亲亲”理解为“仁”的重要内容,进而使孟学之为仁的感性切入点更加突出。《孟子·尽心上》说: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仁是一种属于人的“良知”、“良能”,是人生来与俱的先天本性。在功能上,它不需要借助于任何后天因素;但在内容上,它必须依赖于后天传授与经验确证。趋仁、近仁、求仁、达仁都出于人的先天本能,是人性的内在要求。所以,即使幼小的孩提之童也能够知道爱亲敬兄。这显然已经是一种不在认识论之中存在,因而还没有被主体清楚地意识到,早已经与人性自身融会在一起的德性本体。

以“亲亲”释仁,无疑能够准确地获得为仁情感的源发性与真切性。赵歧注疏说: “人之所以不学而性自能,是谓良能者也;所以不待思虑而自直者,是谓良知者也。孩提、襁褓之童子,无有不知爱其父母,及其长大,无不知钦顺其兄,是则厚爱其亲,钦顺其兄,是仁义也,仁义即良知、良能者也。”儒家的仁义首先从亲亲开始,以人人都先天具备的血亲情感为切入点和落脚点。亲,《说文解字》曰: “至也者。从见、亲声。”而“至,鸟飞从高下至地也。从一。一,犹地也,象形,不上去而至下来也。凡至之属,皆从至”。亲,是人之身的最初来源,是人的身体发肤之所授受、孕育、生成的处所,因而也是最容易引发人世真情,最容易动人心绪的地方。在父母双亲那里,人获得了从无到有、从天上来到地上的投胎与转生,因而开始了自己存在于世的历程。《仓颉篇》说: “親,爱也,近也。”显然“,亲”有施恩爱、可接近的含义。親,一度又被写作襯、櫬。刘熙《释名·释亲属》曰: “亲,襯也,言相隐襯也。”所谓“相隐襯”,指相痛爱。《白虎通·宗族》说: “一家有吉,百家聚之,合而为亲,生相亲爱,死相哀痛。有会聚之道,[故]谓之族。”親,还与儭相通。《广雅·释诂》曰: “儭,仞也。”而仞,则义通于忍。元应的《一切经音义·卷四》则解释说: “儭,且吝反,又义觐反。儭,至也,近也。”落地降生、可近可爱应该是儭之为字的原始蕴意。《韩诗外传》曰: “不仁之至忽其亲,不忠之至倍其君,不信之至欺其友。此三者,圣人之所杀而不赦也。”这里,“忽”似乎应该解作“忍”。最没有仁心的行为,莫过于对亲情的放弃与忽略,罪当诛杀,不可饶恕。

《孟子·离娄上》说: “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事亲、守身是人生在世的头等大事,因为人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所以守身或保全性命也是事亲尽孝。事亲、守身两事,实际只是一事。行仁、为仁的底线伦理就是敬爱、尊重父母,亦即善守孝道。“孝子之志,莫大乎尊亲”,“大孝终身慕父母”。对于一个孝子来说,最重要、最高尚也最神圣的事情就是尊爱父母、孝敬长辈,做到这一点也应该算是达到了仁,落实了仁。

然而,强调事亲为大、要求尽孝并不意味着孟子的“亲亲”精神只局限于血亲之爱的范围之内。作为一种普遍的德性原则,亲亲之爱还能够延伸到家庭以外的人群身上,甚至还能够惠及天地万物。“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君子既能够敬爱自己的亲属,还能够将仁德推之于家庭以外的所有人;君子施行仁德于家庭以外的所有人,还能够推之于天地间的一切事物。于是,“仁者,无不爱也”,“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显然,孟子的爱已经超越了血亲之爱而具有泛爱万物的性质。

孟子之不同于亲的爱,虽然留有纯粹感性的形式。但实际上已经渗透进仁、礼、义、知等因素。如。爱需要有仁的支撑。有仁才能够爱,爱中有仁,爱中也可以有理(“知”),甚至还能够情理交融,但爱一定还不直接就已经成为理。朱熹在解释孔子弟子有若“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一句时说: “仁者,爱之理,心之德也。”似乎凭空多出了一个“理”字,但也不应该感到意外。只是比较起孔、孟仁学,朱熹的仁显得更趋近于理念化、形式化,而失去了孔、孟之仁的那种贴近人、面对人的亲切感和内在性。

虽然可以用“亲亲”诠释仁,但并不能以亲爱遮蔽仁道。“父子有亲”,子应该对自己的父母敬爱尽孝,但子也应该坚持仁的立场与原则,该怨则怨,当责则责。《诗经·小雅·小旻之什》有一篇名叫《小弁》的诗歌,相传乃周平王所作,亦传是周平王的师傅为他而作。周幽王先娶申后,生下宜臼(即后来的周平王),立为太子。但随后,幽王却又宠爱褒姒,于是,废掉申后,新立褒姒为后,还将宜臼逐于宫外,改立褒姒之子伯服为太子。《小弁》一诗隐晦地埋怨了周幽王。这被后世儒家,如齐之高子,看作是以子怨父,属于小人之诗。然而,孟子却力排众议地指出: “《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愈疏,不孝也”。在孟子,父亲有大过而不怨,是不能被视为亲亲的,而简直就是不孝。埋怨父亲的大过,不仅不是错误,而且正是仁的表现和孝的精神的很好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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