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 全站搜索 文章推荐 休闲文摘 幽默搞笑 生活点滴 休闲娱乐 网站地图 繁體中文 
 
儒以修身 儒学初探 儒学深究 素食健康 戒杀放生 般若人生 健康书籍 善书推荐 养生之道
论语讲要 孟子旁通 道德经解 大学讲记 中庸讲录 孝经注解 格言联璧 伦理生活 家风家训 菜 根 谭 保 富 法 了凡四训
正文 < 儒学深究 < 儒以修身 < 首页 :般若人生网
相 关 专 题 目 录
论语孟子 中庸大学 易经文化
君子之道 理学心学 中庸思想
历代大儒 修身法语 家风家训
儒学初探 儒学中修 儒学深究
儒教哲学 儒学典故 孝悌忠信
颜氏家训 袁氏世范 处世悬镜
论语别裁 孟子旁通 大学微言
周易禅解 宋明理学 阳明心学
中庸讲记 论语集注 常礼举要
孔子家语 孝经解释 保身立命
素食健康 修福保命 孝与戒淫
放生问答 放生开示 珍爱生命
文学故事 林清玄集 宗教故事
哲理故事 益智故事 美德故事
家庭保健 健康之道 四季养生
心理自疗 疾病食疗 穴位按摩
美容瘦身 健身秘籍 花卉百科
励志人生 旅游趣谈 居家宝典


《雅述》
来源: 作者:明王廷相 ( 字号:   )

原序

仲尼没而微言绝:异端起而正义凿。斯道以之芜杂,其所由来渐矣。非异端能杂之,诸儒自杂之也。故拟议过贪,则援取必广;性灵弗神,则诠择失精,由是旁涉九流,淫及纬术,卒使牵合传会之妄,以迷乎圣人中庸之轨。故曰非异端能杂之,诸儒自杂之也。予自知道以来,仰观俯察,验幽覈明,有会于心,即记于册。三十余年,言积数万。信阳无涯孟君见之曰:“义守中正,不惑非道,此非慎言其余乎!”逐以慎言名之。类分为十三篇,附诸集,以藏于家。嗟乎!讲学以明道为先,论道以稽圣为至。斯文也,间於诸儒之论,虽尠涉於刺辩,其於仲尼之道,则卫守之严,而不敢以异论杂之,盖确如也。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敢窃附于孔氏之徒云。时嘉靖丁亥冬十二月望日,浚川王廷相序。

道体篇

道体不可言无,生有有无,天地未判,元气混涵,清虚无间,造化之元机也。有虚即有气。虚不离气,气不离虚,无所始、无所终之妙也。不可知其所至,故曰太极;不可以为象,故曰太虚。非曰阴阳之外有极有虚也。二气感化,群象显设,天地万物所由以生也,非实体乎!是故即其象,可称曰有;及其化,可称曰无。而造化之元机,实未尝泯。故曰,道体不可言无(生有有无)。

有形亦是气,无形亦是气,道寓其中矣。有形生气也,无形元气也。元气无息,故道亦无息。是故无形者道之氐也;有形者道之显也。

山泽水土,气皆入乘之,造化之大宅也,故洪而育物。气乘之无息,故育物而无息。生而循化者,造化之小物也,与日俱销矣。气不得久而乘之也,尽化其初,气乃已。

天地之始,静而无扰,故气化行焉。化生之後,动而有匹,故种类相生焉。种类繁则气扰而化生之机息矣。然有之者,肖翘之属也。

象者气之成,数者象之积。

气、物之原也;理、气之具也;器、气之成也。易曰:“形而上者为道,形而下者为器。”然谓之形,以气言之矣。故曰,神与性乃气所固有者,此也。

天者、太虚气化之先物也,地不得而并焉。天体成则气化属之天矣;譬人化生之后,形自相禅也。是故太虚真阳之气感於太虚真阴之气,一化而为日、星、雷、电,一化而为月,云、雨、露,则水火之种具矣。有水火则蒸桔而土生焉。日滷之成鹾,水炼之成膏,可类测矣。土则地之道也,故地可以配天,不得以对天,谓天之生之也。有土则物之生益众,而地之化益大。金木者,水火土之所出,化之最末者也。五行家谓金能生水,岂其然乎!岂其然乎!

木石之有火,母藏於子也。求其化始,日、火宗也,星、火陨也,雷、火击也,皆能焚灼,此火之元气也。谓木能生火,是以子掩其母,非化理本然之序矣,大观造化者所不取焉。

木湿不燧,阴过阳也;木朽不燧,阳过阴也。火也者、阴阳得中之化与

有太虚之气而后有天地,有天地而后有气化,有气化而後有牝牡,有牝牡而後有夫妇,有夫妇而後有父子,有父子而後有君臣,有君臣而後名教立焉。是故太虚者、性之本始也;天地者、性之先物也;夫妇、父子、君臣、性之後物也;礼义者,性之善也,治教之中也。

阴阳在形气,其义有四:以形言之,天地、男女、牝牡之类也;以气言之,寒暑、昼夜、呼吸之类也;总言之,凡属气者皆阳也,凡属形者皆阴也;极言之,凡有形体以至氤氲葱苍之气可象者皆阴也,所以变化、运动、升降、飞扬之不可见者皆阳也。

日曝湿而气生,阴从阳也;口呵石而水生,阳从阴也。

有聚气,有游气,游聚合,物以之而化。化则育,育则大,大则久,久则衰,衰则散,散则无,而游聚之本未尝息焉。

气通乎形而灵。人物之所以生,气机不息也。机坏则魂气散灭矣,恶乎灵!有附物而能者,亦乘其气机者也。顷亦散灭而巳矣。故鬼者、归也,散灭之义也。子路问死,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子贡问死而有知,孔子曰:“赐也!尔终当自知之,未晚也!”夫仲尼圣者也,岂不能如后儒之辨乎!而终不言者,圣人之意,可以识矣。

庄子曰:“百昌皆生於土,皆归於土,土者所以始万物而终万物也。”得矣,而未尽焉。物有不生於土者矣;不如气焉,出於机,入于机,至矣哉!

天内外皆气,地中亦气,物虚实皆气,通极上下造化之实体也。是故虚受乎气,非能生气也。理载於气,非能始气也。世儒谓理能生气,即老氏道生天地矣。谓理可离气而论,是形性不相待而立,即佛氏以山河大地为病,而别有所谓真性矣,可乎不可乎!由是,本然之性超乎形气之外,太极为理而生动静、阴阳,谬幽诬怪之论作矣。

气至而滋息,伸乎合一之妙也。气返而游散,归乎太虚之体也。是故气有聚散无灭息。雨水之始,气化也;得火之炎,复蒸而为气。草木之生,气结也;得火之灼,复化而为烟。以形观之,若有有无之分矣,而气之出入於太虚者,初未尝灭也。譬冰之於海矣,寒而为冰,聚也;融澌而为水,散也。其聚其散,冰固有有无也,而海之水无损焉。此气机开阖有无生死之说也。三才之实化极矣。

阴阳、气也,变化、机也,机则神,是天地者万物之大圆也。阴阳者、造化之橐钥也。水、火、土、阴阳之大用也。故气得土之郁而含,得水之润而滋,得火之燥而坚。气有翕聚,则形有萌蘖,而生化显矣。气有盛衰,则形有壮老,而始终著矣。

气得湿而化质,生物之涂也,百昌皆然矣。气之灵为魂,无质以附縻之则散。灯火离其膏木而光灭是矣。质之灵为魄,无气以流通之则死。手足不仁,而为痿痹是矣。二者相须以为用,相待而一体也。精也者、质盛而凝,气与力同科也,质衰则踈弛而精力减矣。神也者、气盛而摄,质与识同科也,气衰则虚弱而神识困矣。是故气质合而凝者,生之听由得也;气质合而灵者,性之所由得也。

万物巨细柔刚,各异其材。声色、臭味,各殊其性。阅千古而不变者,气种之有定也。人不肖其父则肖其母;数世之后,必有与祖同其体貌者,气种之复其本也。

阴阳也者,气之体也,阖辟动静者,性之能也。屈伸相感者机之由也。缊絪而化者,神之妙也。生生不息,门门如不得已者命之自然也。

有太虚之气,则有阴阳。有阴阳则万物之种一本皆具。随气之美恶大小而受化,虽天之所得亦然也。阴阳之精,一化而为水火,再化而为土,万物莫不藉以生之,而其种则本于元气之固有,非水火土所得而专也。上世论五行以材用,取其养民之义也。故曰天地之生财也,本不过五,圣人节五行则治不荒。后世以五行论造化,戾於古人之论远矣,诞矣!水、火、土,似也,昆虫、草木、金石,厥生类也,假借於造化,何居始也小儒异端凿之,终也大儒大贤信之,坏人心之正,乱六经之言,吾为仲尼嗟哉!

气者造化之本,有浑浑者,有生生者,皆道之体也。生则有灭,故有始有终。浑然者充塞宇宙,无迹无执。不见其始,安知其终。世儒止知气化,而不知气本,皆於道远。

离气无道,离造化无道,离性情无道。

乾运篇

乾运之度,七政之躔,有常次也,故天之象数可得而推。风霆流行,变异突出,无机兆也,故天之神用不可得而测。

阴不离于阳,阳不离于阴,曰道。故阴阳之合,有宾主偏胜之义。而偏胜者恒主之,无非道之形体也。日阳精,星阳余,风阳激,雷阳奋,电阳泄,云阳乘;月阴精,辰阴余,雨阴施,雪如之,露阴结、霜如之,皆性之不得已而然也。故造化之道,阳不足、阴有余,而阴恒宗阳;阳一阴二,而阴恒舍阳。

四时寒暑,其机由日之进退,气不得而专焉。日南至而寒甚,北至而暑甚,所积既深,不可骤变也。日出而苍凉,夜阴之积未遽消,光不甚于旁达也。日中而暄热,昼阳之积盛,光复炽於下射也。阴雨之气,虽夏亦寒;晴明之日,虽冬亦热,此不可以时拘者也。向阳多暖,背阴多寒;洼下春先,高峻雪积,此不可以南北大分拘者也。虽然,亦由日之气得行与否耳!斯皆变也,非常也。

雹之始雨也,感于阴气之冽,故旋转凝结以渐而大尔。其阴阳之浊而不和者与谓蜥蜴所为者,得乎哉!

阴遏乎阳,畜之极转而为风。大遏则大吹,小遏则小吹。夏无巨风者,阳盛之极,阴不能以遏之也。阳伏于阴,发之暴声而为雷。其声缓者,厥伏浅;其声迅者,厥伏固。冬而雷收其声者,阴盛之极,阳不得以发之也。时有之者、变也,非常也。

雪之始、雨也,下遇寒气乃结。花必六出,何也气种之自然也。草木枝干花叶,人耳目口鼻,物蹄角羽毛,胡为而然耶气各正其性命,不得已而然尔。应阴数有诸曰:传会之拟矣,孰主宰为之。花萼亦有然者矣。四出、五出、六出同时而成,又奚应哉!

人之世也近,天地之世也久,是故先者罔以审而稽也;后者难以俟而证也。惟迹与理,可以会通矣。山石之欹侧,古地之曾倾坠也。山有壑谷,水道之荡而日下也。地有平旷,水土之漫演也。高峻者日以剥,下平者日以益,江河日趋而下,咸势之不得巳也夫!

三垣十二舍,经星终古不移,天亦有定体矣。曰浮气戴之,宁无一之变动也乎

星之陨也,光气之溢也,本质未始穷也,陨而即灭也。天之辟至于今,经纬之象尽矣。陨而散灭者,光气之微者也。堕而为石,感地气而凝也,阴阳妙合之义也。上下飞流不齐者,陨之机各发于所向也,如进激而喷也。

天亦有定体,远不可测也。观恒星河汉终古不移,可以验之。七曜丽天,而非附天也,故自为运行。其动也乘天之机也,虽迟速不齐,皆顺天。

日中暗黑,非地影也。质有查滓,不受日光者尔。月行九道,势有高下东西。果由地形,则人之视之,如镜受物,影当变易。今随在无殊,是由月体,而匪外入也。(月与日火皆外景,安能受物!)

天体近极者高,远极者下。黄道横斜交络,故日行近极则光之被於人者久,故昼长夜短而气暑:远极则光之被於人者不久,故昼短夜长而气寒。行两极之中,则昼夜均而气清和,何也?日、大火也,近人则暑,而远人则寒也。是故阴阳过盛,四时寒暑,咸日之进退主之。谓气自有升降,何待日远近乃成寒暑!谓地有四游,何人去极无有高下!

两仪未判,太虚固气也。天地既生,中虚亦气也。是天地万物不越乎气机聚散而已。是故太虚无形,气之本体,清通而不可为象也。太虚氤氲,万物化醇,生生而不容以息也,其性命之本原乎!

天之运无已,故无度数,以日行所历之数为之。日行三百六十五日有余与天会,故天之度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也。是日与度会为一日,与月会为一月,与天会为一岁。月之晦、朔、弦、望,历于日之义也。月会日而明尽,故曰晦;初离日而光苏,故曰朔;月与日相去四分天之一,如弓之张,故曰弦;月与日相去四分天之二,相对,故曰望。

向月熟摩其蛤,则水生,谓之方诸。向日熟摩其鉴,则火生;谓之夫遂。相云甚远,而相感甚连,精之至也。

作圣篇

作圣之涂,其要也二端而已矣:澄思寡欲以致睿也;补过从义以日新也。卒以成之,曰诚。

事物沓至,惟有道者能御之,盖心虚而气和尔。心虚无先物间之,气和无客意挠之。无间故能公,无挠故能平,君子可以御天下矣。

从容纯熟,与道脗合,化也。学至于化,大之迹泯矣。而曰化而後能有其大,何也大有迹也,犹有事於外也。在外犹有存亡也,安能保而有之。化则敛於精,贯於一矣。其出入由我也,故谓之有。

万物累天址,而天地不以为功,故化育不息。天地累圣人,而圣人以为己分,故穷达一道。

圣人之道,贯彻上下。自洒扫应对,以至均平天下,其事理一也。自格物致知,以至精义入神,其学问一也。自悦亲信友,以至过化存神,其感应一也。故得其门者,会而极之;异其涂者,由之而不知也。古之人宁学圣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予窃有慕焉耳。

大识者外伪不能累;大气者外侮不能动;大德者外物不能迁。

决择以真,其道乃谆矣;弘毅以安,其德乃天矣;变化以微,其几乃神矣。

义方以别众宜,智圆以周众志,故圣人合道。

圣人弭事於未然,先几也,仁智之道深矣。其次、几动而圜之,得失半也。徵於声色者下也,亦末之也已。

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而不为,非有死而后已之志下能也,盖绝於仁者矣。

天下之变故,其聚也不可纪,其散也不可一,其来也不可豫,其去也不可逐,其显设也不可迹,其倚伏也不可究。执一德,宁—隅者御之,所不达者广矣。闉厄遄至,几於日中冥蔀矣。惟圣人之道术,不固挈於一,而参之,而衡之,而交舞之,而翕张之,而迟速之,而隐括之,譬百川委委,各至於海也。济务长功,安有穷巳。故曰: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於此!

仁者与物贯通而无间者也。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天地之仁也。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圣人之仁也。故物各得其所谓之仁。

圣人道德之宗正,仁义礼乐之宰摄,世固不获见之矣。其次,莫如得亚圣者,契道之真,以命令於一世焉。其次,莫如得大贤,严於守道,不惑于异端九流,以乱道真焉。下此,随波徇俗,私智害正者,纯疵交葛,吾不知其裨於道也。

人心之灵,贯彻上下。其微妙也,通极于鬼神;其广远也,周匝於六囧闔。一有所不知,不足谓之尽性。命则天道发育万物者,人不得而与焉。然其情状变化,不能逃吾所感之通。故圣人穷理尽性,以至於命。

或曰:万物变化於帝则而不知,何也曰:欲其知,则非化矣。圣人不伐功、不归德,下以心语人,行於不得已之区,宅於无所利之涂,不知天下暗而移、忽而变矣,夫谁其知之!此之谓神几。

道无定在,故圣人因时。尧舜以禅授,汤武以征伐,太甲、成王以继序。道无穷尽,故圣人有不能。尧舜之事,有羲轩未能行者;三代之事,有尧舜未能行者。

大人治国,周於智而达於几:视之近若不足,施之远则有余;即之一若不及,参之万则适均。下士治国,求快於目前,而远则有遗;骋志於一偏,而周则或缺,见小而几迷也。

圣人之心,未尝忘天下,仁也。耳闻目击,不忍民之失所也,故随其所遇,尽心力而为之。舍之则藏,道不合而即去,然亦无固必矣。沮溺之徒则自私,墨翟之徒则失己,要皆固执於一隅也。

圣人心有是神,则触处洞然,故曰声入心通。圣人心有是理,则随感而应,故曰左右逢原。

人能体大舜有天下不与之心,则举世之利益不足动矣。人能体大舜善与人同之心,则一已之智能不足恃矣。

人与天地、鬼神、万物一气也,气一则理一,其大小、幽明、通塞之不齐者,分之殊耳。知分殊、当求其理之一;知理一、当求其分之殊。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与鬼神合其吉凶,与万物合其情性,能同体故尔。

或问生,曰:气机也。问死,曰:气机也。孰机之曰:大化呼吸之尔。物不求化而化至,故物生而不感;化不为物而物成,故化存而不任。不任者,顺而应,无意而游,澹而和乐者也,天之道也。是故圣人之於物也,无喜、无怒、无好、无怨、无得、无丧、无智、无功。

顺事者、无滞者也。知时者、应机者也。故圣哲如神。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见圣人无私智之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见圣人循自然之天。

无我者、圣学之极致也。学之始,在克己寡欲而已矣。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能大同于人而不有已矣。虽天地之度,不过如此。

问成性篇

问:成性王子曰:人之生也,性禀不齐,圣人取其性之善者以立教,而后善恶准焉,故循其教而行者,皆天性之至善也。极精一执中之功则成矣。成则无道而非善也。故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未形之前,不可得而言矣,谓之至善,何所据而论既形之后,方有所谓性矣,谓恶非性具,何所从而来程子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得之矣。

性者缘乎生者也,道者缘乎性者也,教者缘乎道者也。圣人缘生民而为治,修其性之善者以立教,名教立而善恶准焉。是故敦於教者,人之善者也;戾於教者,人之恶者也。为恶之才能,善者亦具之;为善之才能,恶者亦具之。然而不为者,一习於名敖,一循乎情欲也。夫性之善者,固不俟乎教而治矣。其性之恶者,方其未有教也,各任其情以为爱憎,由之相戕相贼,胥此以出,世道恶乎治,圣人恶乎不忧。故取其性之可以相生相安相久而有益於治者,以教后世,而仁义礼智定焉。背于此者,则恶之名立矣。故无生则性不见,无名教则善恶无准。

识灵於内,性之质。情交於物,性之象。仁义中正所由成之道也。

性之本然,吾从大舜焉,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而已。并其才而言之,吾从仲尼焉,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而已。侧隐之心,怵惕於情之可怛;羞恶之心,泚颡於事之可愧,孟子良心之端也,即舜之道心也。口之於味,耳之於声,目之於色,鼻之於嗅,四肢之於安逸,孟子天性之欲也,即舜之人心也。由是观之,二者圣愚之所同赋也,不谓相近乎由人心而辟焉,愚不肖同归也;由道心而精焉,圣贤同涂也,不为远乎。夫是道之拟议也,会准於三才,参合於万物,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

道化来立,我固知民之多夫人心也,道心亦与生而固有。观夫虎之负子,乌之反哺,鸡之呼食,豺之祭兽,可知矣。道化既立,我固知民之多夫道心也,人心亦与生而恒存。观夫饮食男女,人所同欲;贫贱夭病,人所同恶,可知矣。谓物欲蔽之,非其本性,然则贫贱夭病,人所愿乎哉!

存乎体者,气之机也,故息不已焉。存乎气者,神之用也,故性有灵焉。体坏则机息,机息则气灭,气灭则神返。神也返矣,於性何有焉!

或问:人心静未感物之时,可以验性善,然乎?曰:否。大舜孔子吾能保其善矣,盗跖阳虎吾未敢以为然。何也发于外者,皆氐乎中者也,此物何从而来哉又假孰为之乎?谓跖也、虎也、心静而能善,则动而为恶,又何变之遽夫静也但恶之象未形尔,恶之根乎中者自若也,感即恶矣。诸儒以静而验性善者,类以圣贤成性体之也。以已而不以众,非通议矣。

或曰:“子以生之埋释性,不亦异诸儒乎”曰:“诸儒避告子之说,止以理言性,使性之实不明於天下,而分辨於后世,亦夫人启之也。”曰:“子何以异?”曰:“吾有所据焉尔。易曰:‘穷理尽性’,谓尽理可乎?孝经曰:‘毁不灭性’,谓不灭理可乎明道,定性书之云,谓定理可乎故曰:气之灵能,而生之理也;仁义礼智,性所成之名而巳矣。”

气附於形而称有,故阳以阴为体。形资於气而称生,故阴以阳为宗。性者阴阳之神,理生於形气,而妙乎形气者也。观夫心志好恶,魂魄起灭,精矣相待而神。是故两在则三有,一亡则三灭。

气不可为天地之中,人可为天地之中。以人受二气之冲和也,与万物殊矣。性不可为人之中,善可为人之中。气有偏驳,而善则性之中和者也。是故目之於色,耳之于声,鼻之於臭,口之於味,四肢之於安逸,孟子不谓之性,以其气故也。刚善柔善,周子必欲中焉而止,以其过故也。

天地之化,人生之性中焉而已。过阴过阳则不和而成育;过柔过刚则不和而成道。故化之太和者,天地之中也;性之至善者,人道之中也。故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求止於至善而已矣。

君子行仁必主於义,则事无不宜而仁矣。仁无义以持之,或固於不忍之爱,而反以失其仁。故君子任道不任情。

气神而精灵,魂阳而魄阴也。神发而识之远者,气之清也。灵感而记之久者,精之纯也。此魂魄之性,生之道也。气衰不足以载魄,形坏不足以凝魂,此精神之离,死之道也。

见闻篇

见闻梏其识者多矣。其大有三:怪诞,梏中正之识;牵合传会,梏至诚之识;笃守先哲,梏自得之识。三识梏而圣人之道离矣。故君子之学,游心於造化之上,体究乎万物之实,求中立至诚之理而执之。闻也、见也、先哲也,参伍之而已矣。

具神明之性者,学道之本也。天不畀之以神明,命也。天与之神矣,而不学以充之,是自弃者也。学矣,袭谬踵陋,不能致精以合天人,是挈明入昧也。二者皆负于天者也,是以君子咎之。寡神识而限于命者,君子弗咎也。

事物之实覈於见,信传闻者惑;事理之精契于思,凭记问者粗;事机之妙得於行,徒讲说者浅,孔门之学:多闻有择,多见而识也;思不废学,学不废思也;文犹乎人,而歉躬行之未得也。后之儒者,任耳而弃目,任载籍而弃心灵,任讲说而略行事,无怪乎驳杂日长而蔽其涂矣。

学道而寡通变,则无顺施之政;为政而离经术,不过徇俗之才,此道学、政术歧而二涂矣。故学求适用,而政自道出,则几也。物各得其分谓之仁;事适其宜谓之义;周群伦之情谓之智;其实以御物谓之诚。是道也,学之能裕於已,则礼乐刑政一以贯之而无不可施矣,此孔孟之学术也。

世之学者所入之涂二;颖敏者易解悟,每暗合於道,故以性为宗,以学为资;笃厚者待资藉,始会通於道,故以学为宗,以纯为资。由所遗异,故常相诋焉。皆非也。孔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何有于我!”於己也不有焉,又何诋入也欤

梦,思也、缘也,咸心之迹也。梦较胜否,斯骄吝之心未灭已;梦较利,斯忮求之心未灭已。

古人之学也尊师,故道德之成也足以裕己而成化。今之人于友不亲焉,况师乎!无怪乎道德之不古若也。或曰:“六经周孔典籍炳也。”曰:“此其大囧琺也。其权衡之妙,不可传者与!其人俱往矣,不可得而亲炙矣,此惟默契道体者能之。其次莫如得师友。得也者于道也什九,不得也者於道也什一。”

学有记诵而能言其义者,施之治事犹扦格焉,与道二故也。情思而能言者,由乎中出矣,行犹有滞焉者,物之变极末尽也,践履之熟而能言者,内外之契周而参伍之变神,言无不实矣,可以宰世可以议道,可以训远。

或问学,曰:“明理而躬行之。”请益,曰:“改过。”请益,曰:“坚其志勿急其効,虽作圣可也。”

学博而后可约,事历而後知要,性纯熟而後安礼,故圣人教人,讲学、力行并举,积久而要其成焉。故道非浅迫者所可议也。

义然後可以语命,不义则畔道矣。得也谓之道倖,丧也谓之道诛。命云乎哉!命云乎哉!

务高远而乏实践之仁,其弊也狂;务执古而无泛观之智,其弊也迂。狂则精实之学可以救之;迂则达变之学可以救之。

义理明,天下无难处之事,固也。缓不能断,弱不能振,亦明而不能行矣。是故穷理,养才与气,不可偏一也。穷理在致知之精,养才气在行义之熟。

学者於道,贵精心以察之,验诸天人,参诸事会,务得其实而行之,所谓自得也已。使不运吾之权度,逐逐焉惟前言之是信,几于拾果核而啖之者也,能知味也乎哉!

虚明者.能求万物之情也已;公忠者.能正万物之实也巳。虚无物淆故明;忠无物挠故公。虚明也者,智之体也;公忠也者,仁之用也。是故明王修之,则天德而致治;人臣修之,以王道而辅运;学者修之,和礼义而安身。

静、生之质也,非动弗灵。动、生之德也,非静弗养。圣人知乎此,精之於人事,和之於天性,顺之於德义,其机若谋,其成若符,其适若休。常之谓天道,纯之谓大德,是谓与神合机,非求於动而能若是哉!世之人知求养而不知求灵,致虚守静,离物以培其根,而不知察於事会。是故淡而无味,静而愈寂,出恍入惚,无据无门,於道奚存乎谚有之曰:“土闭不活,不蕲而埆;水闭不流,不蕲而溲,”言灵之不入也。

学者欲要名於俗,而求异於常,未有不滛於邪说而陷於异流者。阴阳家之足以知天也,五行家之足以知命也,术数家之足以知人也,皆圣道之蟊贼也,世之惑也久矣,安得推明孔氏之徒而与之共学乎?

耳目之闻见,善用之足以广其心;不善用之适以狭其心。其广与狭之分,相去不远焉,在究其理之有无而已矣!

道无二本,心之理一,故也。事变万殊,圣人乃时措。

易即时措之道,随时变易,无有穷已。故曰:生生之谓易。

贪欲者、众恶之本,寡欲者、众善之基。

静而无动则滞,动而无静则扰,皆不可久,此道筌也,知此而后谓之见道。天动而不息,其大体则静,观於星辰可知已。地静而有常,其大体则动,观於流泉可知已.

动静者、合内外而一之道也。心未有寂而不感者,理未有感而不应者,故静为本体,而动为发用。理之分备而心之妙全,皆神化之不得已也。圣人主静,先其本体养之云尔。感而遂通,左右逢原,则静为有用,非固恶夫动也。世儒以动为客感而惟重乎静,是静是而动非,静为我真而动为客假,以内外为二,近佛氏之禅以厌外矣。

潜心篇

潜心积虑,以求精微;随事体察,以验会通;优游涵养,以致自得。苦急则不相契而入,旷荡则过高而无实,学者之大病。无事而主敬,涵养於静也。有内外交致之力,整齐严肃,正衣冠,尊瞻视,以一其外,冲淡虚明,无非僻纷扰之思,以一其内,由之不愧於屋漏矣。此学道入门第一义也。

格物者正物也,物各得其当然之实则正矣,物物而能正之,知岂有不至乎!知至则见理真切,心无苟且妄动之患,意岂有不诚乎意诚则心之存主皆善而无恶,邪僻偏倚之病亡矣,心岂有不正乎!学造於心正,道之大本立矣,而家而国而天下,以此推之可也。

自得之学,可以终身用之。记闻而有得者,衰则忘之矣,不出於心悟故也,故君子之学,贵於深造实养,以致其自得焉。

广识未必皆当,而思之自得者真;泛讲未必脗合,而习之纯熟者妙。是故君子之学,博於外而尤贵精于内;讨诸理而尤贵达於事。

人心如匮,虚则容,实则否,道义者心之天理也,知之必践之,以为实而匮之。戾乎道义者,心之私欲也,知之且禁之,以为砂磔而弃之,匮之未盈,犹足容也;故私欲之感,或可以乘隙而入,至於天理充满,无少亏欠,匮盈而无隙可乘矣,夫安能容。故学者当蓄德以实其心。

或问闻道,曰:“非言语也。”得道,曰:“非见闻也。遂于事而会于心,斯谓之闻;养於中而畅於外,斯谓之得。”

淳厚者学道之基也。轻躁者其天机必浅,学也安望其至道。故变其质而後可以言学。

学之大要有三:父子、君臣、夫妇、兄弟、朋友,存乎性义焉;动静、云为、起居、食息存乎礼则焉;进退、取舍、死生、祸福存乎义命焉,学成而道全矣。圣人尽性弘道,亦不过此。

目可以施其明,何物不视乎!耳可以施其聪,何物不听乎!心体虚明广大,何所不能知而度之乎!故事物之不闻见者,耳目未尝施其聪明也;事理之有未知者,心未尝致思而度之也。故知之精由于思;行之察亦由於思。

思之精,习之熟,不息焉,可以会通於道;一之,可以入神。

君子之学,博文强记,以为资藉也;审问明辩,以求会同也;精思研究,以致自得也,三者尽而致知之道矣。深省密察,以审善恶之几也;笃行实践,以守义理之中也;改过徙义,以极道德之实也,三者尽而力行之道得矣。由是而理有未明,道有未极,非其才之罪也,卤莽邪僻害之也。是故君子主敬以养心,精义以体道。

明道莫善於致知,体道莫先于涵养。求其极,有内外交致之道。不徒讲究以为知也,而人事酬应得其妙焉,斯致知之实地也不徒静涵以为养也,而言行检制中其则焉,实致养之熟涂也。

必从格物致知始,则无凭虚泛妄之私;必从洒扫应对始,则无过高猎等之病。上达则存乎熟矣。

夫何以谓存养?曰:“心未涉于事也,虚而无物,明而有觉,恐恐焉若或汨之也。”夫何以谓省察?曰:“事几方蒙于念也,义则行之,不义则否。履冰其慎也,恐一念不义,蹈于小人之途也。”曰:“存省、善矣,亦有不可行者,何也?”曰:“或时势之殊,始而穷理未至也,能中止以改图,亦不害其为善。故曰:‘善无常主’,此既事体量之学也。”

程子曰:“有意坐忘,便是坐驰”,何如曰:“此为有意求静者言之也。”然则静不可求乎?曰:“求则不静矣,故曰坐驰。”然则何以静曰:“主敬之纯,可以与此。静有二:有境静,有心静。酬酢己境,静也;心之思犹在,不思则心静矣。”然则心以思为主,何谓也曰:“在应事可也。谓静以思为主,此儒之自苦者尔。有感则思,无感则不思,亦足以养神,何胶於思而为之!”曰:‘不几於异端之虚静乎”曰:“异端之学无物,静而寂,寂而灭;吾儒之学有主:静而感,感而应,静而不思何害易曰:‘无思也,无为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然则仲尼几异端乎”

或问易简之道,曰:“易之神、理也,大舜孔子之卓涂也,畴其能之!”请学诣,曰:“广大之能精微也,高明之能中庸也,可以与此焉。”请所从事,曰:“知其所不得不为与其所不屑为,於是乎得之。不屑为而致力,名曰贪侈,由骄矜之心害之也,庸人之扰扰不与焉;所当为而不为,名曰苟简,由怠肆之心害之也,庄老之无为不与焉。”

养性以成其德,应事而合乎道,斯可谓学问矣。气质弗变,而迷谬於人事之实,虽记闻广博,词藻越众,而圣哲不取焉。

古人之学,内外一道,达於治绩者,即其学术之蕴;修於文词者,即其操行之余。今之儒者,学与事恒二之,故讲性者有不能变其质矣;论命者有不知要於义矣;修仁义者,功利之媒矣;明经术者,刑法之资矣,皆蔽也。故习於己而不能达於事者,谓之腐儒,厥罪小;援圣假经而循利於时者,谓之俗儒,厥罪大。

人一受元气以生,天地之美无不备具。故知至于道,行极於德,谓之完人,足以答天矣。利达者形之影,风之声也,虽不至实至矣,故君子贵修。

御民篇

御民以道不以术,守我之正而感服不计焉,付得失於民尔。术不可久,民不可愚,虽暂得之,终必失之,民以我非诚也,故圣人王道。

法久必弊,弊必变,变所以救弊也。或曰:“法无不弊,变亦弊。”曰:“然。可坐视哉!权其利害多寡,变其太甚可也。”曰:“变有要乎?”曰:“渐。春不见其生而日长,秋不见其杀而日枯,渐之义也,至矣哉!”

圣人置天下於安平,莫先於植纲纪。何谓纲纪居重以驭轻,督内以制外,柔夷以绥夏也。是故有六官率属焉,有省道敷政焉,有郡县分治焉,有王使廉察焉,有边镇防御焉,有覊縻之夷捍蔽焉。六者总之为纲,维之为纪,封建不行,势不容已之道也。王都重则外制,边镇固则内安。覊縻之夷,以不治治之,天子有道,守在四夷也。

权、所以运国势,纪纲、所以系国脉,人才、所以主国命。故国之不亡者三:权不下栘,国不亡;纪纲不堕,国不亡;不用小人长国,国不亡。

弗通于时而泥古,斯困溺於法制者也,迂;谋近小而昧远图,斯困溺于功利者也,陋。二者皆暗于道者也,谓之识局。

物各得其所之谓大同。大同者,化之极也。百姓日用而不知,是谓安常。安常者,神之至也。

圣王神道设教,所以辅政也。其弊也,渎於鬼神而淫於感应。礼曰:“刚毅犯人妨於政,鬼神过节妨於政。”言失鬼神之中也。后世之鬼神亵而不敬,惑而诬,皆妨政教也夫!

安天下不失丘民之心,固矣。而贤智在位,豪杰得所,尤其所急焉。夫是人也,一世之标准也,王者能尽畜而有之,则天下之变在我。不幸而有乱逆者,皆愚谬之夫尔。愚谬安足成乱,故乱天下者,才智之堆也。是以圣王知之养之,学校罗之,科目录之,才艺廪之,史胥拔之,山泽之隐而不得其所者寡矣。

仁、义、礼、乐维世之纲;风教、君师,作人之本。君师植风教者也,风教达礼乐者也,礼乐敷仁义者也,仁义者君师之心也,八者具而和平之治成矣。虽谓之尧舜可也。

事势有轻重,为政有几宜。必俟大有更革而后可救其积弊者,重也;渐次而变亦可以返其未极者,轻也。施之失其宜,未有不养患而激乱者,要之贵察於几。

人非乐天之心,不能制情於道,故莫不有欲。欲则贪侈,贪侈则僭,僭则乱,圣人以礼防天下,使民各安其分而不争,是故或役或承、或亢或卑、或宠奴夺、或泰或约、一受其正。奔命执分而无外慕,心定故也。是谓天下齐一、久安、长治之道乎!失其防者反之。

治安之国,其事简,其赋轻,其政平,其气和,其民乐,灾异足以警寇贼,奸宄无衅以起,夷狄仰其治而顺化,而祥瑞不与焉。危乱之国,其事繁,其赋重,其政僻以淫,其气乖。其民畏以怨,祥瑞适以肆寇贼,奸宄窃发,夷狄乘其敝而扰,而灾异不与焉。

有圣人而后名教立,定之以天命则妄心灭;定之以礼义则遂心亡;定之以法制则纵心阻。故名教者,治世之要也。

人心、道心皆天赋也,人惟循人心而行,则智者、力者、众者无不得其欲矣。愚而寡弱者、必困穷不遂者矣。岂惟是哉!循而遂之,灭天性,亡愧耻,恣杀害,与禽兽等矣,是以圣人忧之。自其道心者,定之以仁义,齐之以礼乐,禁之以刑法,而名教立焉。由是智愚、强弱、众寡,各安其分而不争,其人心之堤防乎

天下顺治在民富,天下和静在民乐,天下兴行在民趋於正。上节俭,刚寡取于民而富矣;上简易,则动于民者寡而乐矣;上稽道于圣,则民不惑于异术而趋于正矣。

圣王敬天不泥天,以人事足以胜之也,故奸宄无以乘其惑;庸主不慢天则泥天,而应天之实无闻也,故奸宄得以藉其变。

正大广远,以之立法;公平明恕,以之用法。不正则戾道,不大则用小,不广则偏於一,不远则所施不久。公平则人服,用明则情得,用恕则法行而物感,要终之仁也。

世之平也,安静中和之士皆足以有为,缓急有用;苟无俊杰焉,诡特不羁之才亦可也。或曰:“诡特无行,不可!”曰:“时急其所长也,顾御之有道焉尔,德也岂悉求於众人哉!震之以敦大之气,入之以诚信之操,则受变於我而才无不效矣。”

三皇草衣木食,人曰时也。王子曰:圣人俭以顺俗也。尧舜茅茨土阶,人曰时也。王子曰:圣人俭不务饰也。此天下之大乐也。今之时政繁矣,风侈矣,民劳矣,财困矣,生促矣,天下之大灾也。上之人乃不思而返之,其胥溺之道乎!舍是而欲有为,其为治也亦外矣。

圣人为治,豫调夫国势之机,机伏而不可见者,议之若未然,举之若无所事。一失厥会,轻者浮,重着压,强者甚,弱者微,事去而不可为矣。故执古者,失于时宜;徇俗者,蔽于囚陋;守法者,惮於更革;举不足以论机也。通炤远观,其惟神识之士乎!

小宗篇

不学而达於政,有诸曰:世末有不学而能者也。学之术二:曰致知,曰履事,兼之者上也。察於圣途,谙于往范,博文之力也;练於群情,达於事几,体事之功也。然而师心独见,暗与道合,亦有不博文者也。虽然,精於仁义之术,优入尧舜之域,必知行兼举者能之矣。

东极之民侥,南极之民谲,西极之民戾,北极之民悍,中土之民和,非民性殊於四极也,习于圣人之教然也。蛮夷者,划疆土俗限之也,圣人之教可达,孰谓异吾民哉?

事虽易,而以难处之,末有下治之变:患虽远,而以近虑之,末有不及之谋。此所谓至慎,此所谓先几。

保傅篇

农困则庾虚,庾虚则兵疲,兹用可忧矣。善渔者不泄泽,善田者不竭卉,畜其利者深矣。农困、国之大疹也,乃不思而忧之!作无盆,崇土木,耗货财,是谓剥本。

徵於国之危乱者,亦观其臣民之风俗尔。附权死党、奸度罔上之臣作,则淫比矣。淫比者篡。要结宾客、藏匿亡命之民作,则淫朋矣。淫朋者盛。盗之势在下,犹可为也;篡之势在上,非大力不能反,难矣哉!

皇极之建,其大有五:一曰清心志,二曰定纪纲,三曰正礼教,四曰求贤才,五曰核名实。心志清则不惑於非道,而极之本立矣;纪纲定则维信制固,而国之势奠矣;礼教正则常道兴,而俗尚不惑於邪矣;贤哲用则职任得人,而治化溥矣;名实核则上下不罔,而苟且欺蔽之风远矣。

祭祀感格之道何如曰:“难言也。”曰:“祖考精气一也,天地、山川、鬼神、元气—也,气一将无不通乎”曰:“难言也。夫人之致祭,其礼委委容客,其物芬芬烝烝,夫惟类若人者,然後能感而享之。吾未知天地、山川之果类人否乎!吾未知鬼神、祖考之犹具体而能饮食否乎!焉能恶而知之。”曰:“圣人注祭之为何?”曰:“报本追远,仰功酬德,先王仁孝之诚,且因之以立教也。故祭祀之道,惟圣人能知之,能言之;其余诈己之心以诈人,非愚则诬而已。”

唐隶问福善祸淫如何程子曰:“此理之自然,善则有福,淫则有祸。”曰:“天福祸之乎”曰:“理即天道也。书云‘皇天震怒’,将有人在上怒之乎盖理应如此耳。”善恶之报不直者何也曰:“幸不幸也。”此善言天道者矣。

五行篇

天,一也,天下之国何啻千百:譬父之於子,虽有才不才,厥爱惟均也。天象之变,皆为中国之君谴告之,偏矣。以为千百国皆应之,而国君行政之善恶,又未必一日月而均齐也。参之中正普大之道,茫然未之有合。荡于私数,戾于圣心,必自灾异之学始。

日祛淫祀也,而渎鬼神之感应;日击妖道也,而信天人之休咎,是启源而欲塞流矣,得乎?曰,可以动人主之趋善也。嗟乎!是则然矣。君有邪心不务格而正之,君有僻政不务谏而反之,乃假不可知者而恐惧之,是舍本而务末也。久而无应,将自丧其术,何善之能趋,几於佛氏之愚人矣。是故圣人通於性命之本,立於中正之途,虽以神道设教也,尊天地而不渎,敬鬼神而远之,守经正物,不饰妖诞,则风俗同而百家息矣。

圣人治世,其鬼不神,非鬼之不能神也,经正而法严也。正则邪说不兴,严则妖道罔作,鄙儒诐术屏迹,若没焉耳矣。

妖祥,人也,论者由物,惑矣。父慈子孝,君仁臣忠,兄友弟恭,夫和妇顺,虽山崩川竭,不足以为殃。父子逆而君臣离,人道乖而彝伦斁,嬖倖得志而贤哲退抑,虽凤鸟庆云,不足以救其危乱之祸。何也国家之兴替,人事之善否也。是故责人敬天者其道昌,弃人诬天者其道亡。

圣人之知来,知其理也。吉凶祸福之至,亦有不直於理者,圣人所不知也。故推测之术,圣人不贵。

天地道化不齐,故数有奇耦之变,自然之则也。太极也,君也,父也,不可以二者也。天地也,阴阳也,牝牡也,昼夜也,不可以三者也。三才不可以四,四时不可以五,五行不可以六。故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夔一足,人两足,蟾蜍三足,马四足,知蛛六足,蠏八足,蝍蛆四十足,蚿百足,是岂物之所能为哉一天之道也。邵子於天地人物之道,必以四而分之,胶固矣。异于造化万有不齐之性,戾于圣人物各付物之心,牵合传会,举一而废百者矣。

或问治世之有灾沴,君德不协於天而谴告之乎曰:非然也。乱世之有瑞,夫又谁感格之!是故尧有水,汤有旱,天地之道适然尔,尧汤奈何哉天定胜人者,此也。尧尽治水之政,虽九年之波,而民罔鱼鳌;汤修救荒之政,虽七年之亢,而野无饿殍,人定亦能胜天者,此也,水旱何为乎哉!故国家之有灾沴,要之君臣德政足以胜之,上也。何也?天道悠而难知,人事近而易见,凡国家危乱者,咸政之不修,民之失所,上之失职也,孰见天帝诃诋乎哉!孰见天帝震怒乎哉!此应天以实不以诬者,尧、汤自修之意也。书曰:“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可谓善言天道者矣。

雨旸时若,风霆流行,天地之德化也。世有风雷之师,云雨之巫,是人握其櫂矣;土主木偶,行祷求应,是鬼司其机矣,然乎!儒者假借而罔正於道,伤造化之大伦,邪诬之俗,谁其责哉!;祸福有所由主乎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人事之相感招也,而鬼神不与焉。”曰:“福善祸淫非与?”曰:“比干剖心,盗蹠老死,子谓天摄物耶残贼暴虐,人切愤之,而祸卒被焉者,人道之不容己者也,非人力也,炊归之天尔。善之得福亦如是。干、跖幸不幸尔,非常道也。”

或问:“天开於子,地辟于丑,人生於寅,必待—万八百年,有诸”王子曰:“生成固有序矣,数何拘若是!又何齐若是!岂非以十二辰之数而强附之耶?地辟,物即生之,陆也草木昆虫,水也蛟螭鱼鳖,人亦类也,与俱生矣。盖气化之不容已如此,安能若是久乎自尧至於兹,止三千余年尔,今视之亦甚远。曰万八百年物始生焉,谓实埋然乎哉!”

天地之生物,势不得不然也,天何心哉!强食弱,大贼小,智残愚,物之势不得不然也,天又何心哉!世儒曰,天地生物为人耳。嗟乎!斯其昧也已。五谷似也;断肠裂腹之草,亦将食人乎!鸡豚似也;蚖蜿蝮蝎之属,亦将为人乎!夫人之食夫物,固曰天之为,夫人之生之也,然则虎狼攫人而食,谓天为虎狼生人可乎!蔽于近小而不致大观也矣。

礼运曰:“播五行於四时,而後月生也。是以三五而盈,三五而缺。”嗟乎!月之生与月之盈缺,由於日之远近为之,与五行之播何涉乎以其实言之,曰月往来,乃成四时;今曰而後月生,是四时生月矣,可乎?五行家之谬论,类如此。

孔颖达曰:“万物成形,以微著为渐。五行先后,亦以微著为次。以水最微为一,火渐著为二。”此附会洪范之说也。五行之性,火有气而无质,当作最先;水有质而不结,衣之;土有体而不坚,再次之;木体坚而易化,再次之;金体固而不烁,当以为终。虽五行生成先后之序,亦不外此。孔氏之说背矣。

老子之道,以自然为宗,以无为为用。故曰“以百姓为刍狗”,任其自为也。吾见其强凌弱,众暴寡,懊然而不平矣;而况夷狄之侵轶乎!又曰:“绝圣弃智,民利百倍。”夫民生之利,累世圣智之人遗之也;若然,则尧忧得舜,舜忧得禹,其志亦荒矣,可乎!有为者,圣人之甚不得已也,必欲无为以任其民,大乱之道也。故老子之道,以之治身则保生,以之治国则长乱。

老氏无为,正欲有为,故其道奸;佛氏有见,实无所见,故道愚。

虚者、气之本,故虚空即气。质者、气之成,故天地万物有生。生者、精气为物,聚也。死者、游魂为变,归也。归者、返其本之谓也。返本复入虚空矣。佛氏老庄之徒见其然,乃以虚空、返本、无为为义,而欲弃人事之实,谬矣。嗟乎!有生则生之事作,彼佛氏、老庄,父子、君臣、夫妇、朋友之交际能离之乎!饮食、衣服、居室之养能离之乎!不然,是生也为死之道者也,夫岂不谬!古之圣人非不知其然也,以生之事当尽,而万物之故当治,故仁、义、礼、乐兴焉,其虚空返本之义,圣人则禁之,恐惑乱乎世矣。

古有自善之士,葆形而全生,绝类而远引,何如?王子曰:天靡日,四时灭景;地靡海,百川大侵;人靡圣,万物大戾;夫奚宰而平之!故弃世而全形者,庄周、庚桑氏之流,大乱天下者也。然则圣人不贵生乎?曰:圣人心乎无欲,政手简易,德乎俭素,全生之术,若揭诸日月矣,此尧舜所以无为而难老也,曾何私私然离人而自全之。

养心性,正彝伦,以成其德,此切问近思之实,孔、孟之真传也。恤惸独、谨灾患,劝农积谷、修德怀远,此养民利国之实,尧舜之遗政也。闇儒过高,讲究玄远,学失其学,治失其治,涂蔽后世大矣。

元气者、天地万物之宗统。有元气则有生,有生则道显。故气也者、道之体也;道也者,气之具也。以道能生气者,虚实颠越,老、庄之谬谈也。儒者袭其故智而不察,非昏罔则固蔽,乌足以识道!

君子篇

君子有微言,无谬言;有辩言,无赘言。探道于精曰微;迷道于幽罔以惑世曰谬;析理以明道曰辩;道无所赖以明而漫言之曰赘。

仁、义、礼、乐,圣王固世之道也,虽寡近功而有远效,世非有桀纣之恶,犹存也。秦人弃礼义而尚功利,虽速得之,必速失之。

圣人之言有尽,圣人之道无穷。圣人处其时事也,不可以有加矣;时变势殊,圣人应之则反是。是故圣人执道不执事。然则,圣人有未言、末行者,当以道求之可也。

死合天理之谓仁,死尽人道之谓义。比干剖心,申蒯断臂,弘演纳肝,豫让吞炭,要诸仁义之途,岂徒然哉!彼苟免者,生也倏忽,延命几何?一息之差,万世之谬。既失忠贞之节,终抱忸怩之耻。生也无颜,气也不扬,与死何殊哉!

人无天地普大之心,则限而不能通,偏而不能公,不足以宰天下之事,亦不足以议天下之道。

或问君子之乐。曰:”顺理而行,随寓而安,无得无丧,以道御之,何不乐!”曰:所由乐?曰:“穷理尽性,通之天人,斯得矣。”曰:人何以寡乐?曰:“得於内斯轻乎其外也,重于外斯失乎其内也。夫人也既重於外也,则夫利害祸福、穷通得丧,日交於前,而劳心以图之,忧且不及矣,而况于乐乎!”

五行生克之说,始而谶纬托经,求信其术:终而儒者援纬以附於经,此天下之惑,固蔽而不可解矣。

古人之学,先以义理养其心,志於道,据於德,依于仁是也。复以礼乐养其体,声音养耳,彩色养目,舞蹈养血脉,威仪养动作是也。内外交养,德性乃成,由是动合天则,而与道为一矣。今人外无所养,而气之粗鄙者多;内无所养,而心之和顺者寡。无怪乎圣贤之不多见矣。

离气无性。气外有本然之性,诸儒拟议之过也。

正道湮塞,邪说横行,多由于在上之势致之。汉光武好图谶,故当时纬候之流,顺风趣附,遂使道之所妄,强以为真;命之所无,的以为有。郑兴、贾逵以扶同贵显;桓谭、尹敏以乖忤沦弃。嗟乎!贵贱穷通之际,守义乘道,坚而不回者,几何人哉中人小生慑于时威,孰能违之,而况寡超明之鉴者乎卒使天下后世诡圣不经,奸政坏俗,厥谁之咎哉?

性与道合则为善,性与道乖则为恶,是故性出于气而主乎气,道出于性而约乎性。

迂儒强执,不识古今之宜;鄙儒依阿,不顾国家之计;俗储浅陋,不达治忽之机,皆不堪委任。

不直截语道,而穿凿以求通,其蔽于成心乎!不普炤于道,而强执以求辩,其蔽于私心乎!此二心者,学道之大病也。虽然,祛其偏倚,则私心可亡。学至於成心,则习识坚固,吝其旧学而不舍,虽贤者犹不能辩其惑,而况愚不肖之无识乎?故习识害道。

文王篇

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孔子何以文为王子曰:“夫文也者,道之器、实之华也。六经之所陈者,皆实行之著,无非道之所寓矣。故无文则不足以昭示来世,而圣蕴莫之睹。尚书、政也;易、神也;诗、性情也;春秋、法也;礼、教也;圣人之蕴,不于斯可睹乎是故学于六经而能行之则为实,反而能言之则为华,斯于圣蕴几矣。是文也者、道也,非徒言也,此仲尼之慕于文王者也。”

乐也者,存乎道者也,抑扬节奏之妙,存乎聪明而为之也;安静和畅之体,存乎实德而象之也。两阶之干羽,前徒之倒戈,揖逊之雍容,驷伐之猛厉,不俟观乎韶、武而知之矣。故道之所由行,而乐之所由成也。

春秋书灾异而不言事应,圣人之微其辞乎曰:“据时书事,可以见物理之变尔;谈灾应则多诬,圣人不诬,人孰谓其辞之微!”

易、书、诗、仪礼、春秋、论语,圣人之纯也,万世人道之衡准乎!孟子、荀子持仲尼之论,明仁义者也。孟之言也,闳大高明,其究也近圣;荀之言也,芜衍无绪,其究也离诡。关、洛之学似孟子;程伯子淳粹高明,从容於道,其论得圣人之中正,上也。闽越之学,笃信先哲,美矣;而泛探博取,诠择未真,要之犹有可议,次也。

尧以二女妻舜,达礼乎圣人何安之王子曰:“鸿荒之世,犹夫禽兽也。唐虞之际,男女有别、而礼制尚阔也。殷人五世之外许婚。周人娶妇而侄娣住媵。以今观之,犯礼伤教甚矣。当时圣人不以为非,安於时制之常故尔。是故男女之道,在古尚疏,于今为密,礼缘仁义以渐而美者也。以是望于尧舜者,谓之不知时。”

鲁两生篇

正蒙,横渠之实学也。致知本于精思,力行本于守礼;精思故达天而不疑,守礼故知化而有渐。

文王事商,武王伐纣,其心若是班乎王子曰:“君臣之际要诸义,圣人之心要之安。无所逃而乐天者,安於义者也。起而吊伐以康世者,义之变例也;变则骇於常也,焉得安。由是而安,非人之本心也。是安与否,文武之所由判也,德之所以至者在是乎!善之所末尽者在是乎!乌得而班诸!”曰:“天与之,人归之,文王於斯时也亦岂得而辞!”曰:“吾不为,天孰与乎吾不行,人孰归乎商之子孙千亿,天尽绝之耶!微子、箕子,非圣贤之才耶殷墟之民,岂尽顽耶?故君之义云尔,斯文王之心也。是故窃负而逃,三让而遁,扣马谏伐以服事殷者,吾则服其道而敬其心。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者,吾则嘉其功而取其志。曰其道一者,吾末之知也。”

温公变熙宁之法何如曰:”恶其人并疾其法,亦甚矣!介甫固执者也,法岂无可取者乎!顾役以便江南,保甲以省兵费,经义以崇经学,存之以益治可也,因之以明至公亦可也,识不达其几,卒使绍圣以为口实,惜哉!”

欧阳永叔欲自拟韩子,故以韩拟孟子。嗟乎!孔、孟志在天下后世,先自治而治人者也。退之悠悠戏弄,然乎谓佛骨表近之,兹谏官之疏尔;谓原道近之,兹文字之偶合尔,可以概之哉是故论人者,当本之实学;拟人者,当核於素履。

骊姬谮,太子申生知之乎?曰:“谋久,国人已危之,太子乌乎不知!士蔿、狐突欲其逃矣;裻之偏、玖之缺,示之以不全矣;太子亦曰,蝎谮焉避之,太子恶乎不知!”曰:知之何及於殆曰:“夫智之为用也,摄物裁变,酌中成德,虽大难可图也。吾闻之,寡智而专於仁,则不忍为溺爱,不违为阿顺,执义为小廉,守谅为曲信。大患远图则迟贰而不决,太子之谓也,安不及于殆!让以悦亲之心,逃以成亲之慈,远以纾己之危,泰伯之至德也,太子恶足以知之。遁也、全父子之亲,孰与守死而陷父于灭子之不仁!生而明之,恐伤其心,孰与死而彰其嬖内之恶!君子曰,太子恭也,恭而愚。”

横渠理气辩

张子曰:“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皆不得已而然也。”“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而有象,不失吾常。”“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之不亡者,可与言性矣。”横渠此论,阐造化之秘,明人性之源,开示后学之功大矣。而朱子独不以为然,乃论而非之,今请辩其惑。朱子曰:“性者理而已矣,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气而已矣。所谓精神魂魄,有知有觉者,皆气所为也,故聚则有,散则无。若理,则初不为聚散而有无也。”由是言之,则性与气原是二物,气虽有存亡,而性之在气外者卓然自立,不以气之聚散而存亡也。嗟乎!其不然也甚矣!且夫仁义礼智,儒者之所谓性也。自今论之,如出于心之爱为仁,出于心之宜为义,出于心之敬为礼,出于心之知为智,皆人之知觉运动为之而后成也。苟无人焉,则无心矣,无心则仁义礼智出于何所乎?故有生则有性可言,无生则性灭矣,安得取而言之?是性之有无,缘于气之聚散。若曰超然于形气之外,不以聚散而为有无,即佛氏所谓“四大之外,别有真性”矣,岂非谬幽之论乎?此不待智者而后知也。精神魂魄,气也,人之生也;仁义礼智,性也,生之理也;知觉运动,灵也,性之才也。三物者一贯之道也,故论性也不可以离气,论气也不得以遗性,此仲尼“相近”“习远”之大旨也。又曰:“气之已散者,既散而无有矣,其根于理而日生者,则固浩然而无穷。吁!此言也,窥测造化之不尽者矣。何以言之?气,游于虚者也;理,生于气者也。气虽有,仍在两间,不能灭也,故曰“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理根于气,不能独存也,故曰“神与性皆气所固有。”若曰:“气根于理而生”,不知理是何物?有何种子,便能生气?不然,不几于谈虚驾空之论乎?今为之改曰:“气之已散者,既归于太虚之体矣,其氤氲相感而日生者,则固浩然而无穷。”张子所谓“死而不亡者”者如此。造化之生息,人性之有无,又何以外于是而他求也哉!

石龙书院学辩

石龙书院者,久庵黄子与其徒讲学之所也,浚川子乃为《学辩》遗之。嗟乎!仲尼之教,万世衡准。自夫异端起而洙泗之道离,世儒凿而《六经》之术晦,天下始嚣嚣然莫知谁何矣。是故有为虚静以养心者,终日端坐,块然枯守其形而立,曰:“学之宁静致远在此矣”。有为泛讲以求知者,研究载籍,日从事乎清虚之谈,曰:“学之物格知至在此矣”。浚川子曰:斯人也,空寂寡实,门径偏颇,非禅定则支离,畔于仲尼之轨远矣。何以故?清心志,祛烦扰,学之造端固不可无者,然必有事焉而后可。”《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和而曰“致”,岂虚静其心性者可以概之哉?夫心固虚灵,而应者必借视听聪明,会于人事,而后灵能长焉。赤子生而幽闭之,不接习于人间,壮而出之,不辨牛马矣,而况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节度乎?而况万事万物,几微变化。不可以常理执乎?彼徒虚静其心者,何以异此?传经讨业,致知固其先务矣,然必体察于事会而后为知之真。《易》曰:“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然谓之“至之”“终之”,亦非泛然讲说可以尽之矣。世有闭户而学操舟之术者,何以舵,何以招,何以艪,何以帆,何以引笮,乃罔不讲而预也;及夫出而试诸山溪之滥,大者风水夺其能,次者滩漩汩其智,其不缘而败者几希。何也?风水之险,必熟其几者,然后能审而应之,虚讲而臆度,不足以擅其工矣。夫山溪且尔,而况江河之澎汹,洋海之渺茫乎?彼徒泛讲而无实历者,何以异此?或者曰:“即如是,乃无邦国天下之责者,终不可习而能之乎?”浚川子曰:不然。君子不有身与家乎?学能修其道于身,通其治于家,于是乎举而措之,身即人也,家即国也,挈小而施之大,动无不准矣。何也?理可以会通,事可以类推,智可以旁解,此穷神知化之妙用也。彼徒务虚寂,事讲说,而不能习与性成者,夫安能与于斯!黄子志于圣贤经世之学者。余来南都,每得闻其议论,接其行事,窃见其心之广大,有天地变化,草木蕃育之象;知之精至,有日月有明,容光必照之体;盖非世儒空寂寡实之学,可以乱其凝定之性者。则夫余之所不以为然者,先生亦不以之诲人矣。乃述此,请揭之院壁,以为蒙引,使后生来学脱其禅定支离之习,乃自石龙书院始。

下页:炯格


| 版权声明 | 友情链接 | 设为首页 | 加入收藏 | 留言建议 | 关于本站 |
般若人生网·般若导航 版权所有
Copyright © 2023 mifang.org All rights reserved.
辽ICP备05000881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