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一个圣人治国家治天下,这是代表中国文化,是先王之道。我们传统老祖宗,至少我们古书上认为个个都是圣人,所以我们都是圣人之后。我们老祖宗是圣人贤人,不过我们也是“剩人”,剩下来的剩,剩下来没有用;又是“闲人”,没得用了嘛!我们本来就是“剩闲之流”。我们老祖宗是真圣人。这个圣人之治是如何呢?不是在外形上要求的,所以真正要天下太平,每个人自动自发,要求自己成圣人,不是要求别人。
他说真正先王之道,是圣帝明王治天下,不是要求别人的,而是要求自己的。人人自治,真正的自治,每个人变成真圣人。“正而后行”,每人都很正,正己而后正人,这样起作用。“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就是一句话,很实在的,的的确确,做到能做一件事就好了。吃饭嘛,规规矩矩就是吃饭;穿衣服嘛,规规矩矩穿衣服;换句话说,没有那么多花样。人类的智慧聪明学识愈高,花样愈多,人也愈靠不住了。下面是陆接舆的话。
他说鸟一定高飞,飞得那么高,怕打猎的人用网去抓它。这些鼷鼠、田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不是在普通的山丘打地洞,而是在神丘下打洞。老鼠很精明,在神庙、教堂的山坡下面打洞,一般人不来破坏,不会有人来熏那个洞。打猎的人很高明的,兔子啊,小动物,在洞里不出来,就用烟来熏一熏,它受不了,就跑出来被捉了,所以小老鼠们田鼠们,懂这个道理,洞挖得深深的又在庙的地下。
“而曾二虫之无知”,你想想看,天生万物,都各自有他自己的聪明,不能说鸟同老鼠它们一点聪明没有,它们绝顶的聪明,都晓得避开祸害。可是虽然它已经够聪明,躲开了祸害,唯一不能躲开的是世界上的大混蛋---人。不管地洞打得多深,飞得多高,人都有办法把它抓到。所以我经常说,人讲自己是万物之灵,万物看人是非常讨厌。牛也比我们老实,猪也比我们老实。所以我们讲到中国历史、哲学,在明朝末年,就有人写很多幽默的文章,有一个状元杨升庵写的《二十五史弹词》,就是对历史哲学幽默的反面文章。
还有一本《木皮散客鼓词》,也是对历史一个反批。他从人类开始讲起,他说河里的游鱼犯下了什么罪啊!刮了鳞子还要加上葱花。有一些还要洒上辣椒、姜汁、酱油,把它拿来熏了吃。你看这个人类多讨厌!人最坏了。这个鸟跟老鼠二虫,你说它无知吗?它有最高明的智慧,可是有一个更高智慧的人,反而伤害它的生命。这是第二段,庄子在《应帝王》又挂了两个问题在那里,没有给我们作结论,他好像讲了一半又不讲了,又再来一个。
这个天根是什么人,就不要研究了,反正有这么一个人。庄子这个名称,天的根,地就是靠他来的,“天根游于殷阳”,殷阳在哪里呢?也不需要考证。阳是代表南方,光的一面谓之阳。天根到殷阳这个地方来玩,到了“蓼水之上”,这个水在哪里呢?也没有固定。这都是他假托的,是四个假托。他碰到一个没得名字的人,“无名人”,就向他请教了。请教什么呢?“请问为天下。”怎么样治天下?拿现在的观念来说,就是怎么样使社会安定,真正成为最好的社会。
无名人说,去!就是滚你的。“汝鄙人也”,你这个脏得很的人。“何问之不豫也”,你问问题要问一个好一点的,怎么问那么一个脏的问题,多讨厌的一个问题!要是我们现在一听,有个年轻人请问如何做领袖,如何创事业,我们一定很奖励这个年轻人,认为他很有办法,很有出息,前途无量,后途无穷的。如果碰到这个无名人,嘿,你滚!你真脏得很,要问也问一个好的问题,怎么问治天下这样一个不痛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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