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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观身到观天下
来源:道学深究 作者:

“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读《老子》是读活的书,上古人们的智慧,是从生活经验来的。生命的道理是“以身观身”,从自己身体里面的道理来观察自己,找出一个真理。所以重要的在一个“观”字。

这个“观”,在《老子》上经第一章、第十六章及二十六章都曾提到,特别是第二十六章“虽有荣观,燕处超然”。这个“观”字,读音近于“灌”。我们中国字有两个很妙的,一个是“寺”,佛家称出家人住的庙为寺;另一个是“观”,道教的庙子叫“观”。实际上“寺”与“观”这两种地方,在中国上古文化中,是政俯机构的所在地。佛教在汉明帝传入中国时,有两个印度和尚前来,汉朝的政俯把他们安置在白马寺。那时白马寺并不是和尚庙,而是政俯机关,像现在的国防部或联勤总部或外交部所属的一个招待所。直到清朝,政俯机构中还有“光禄寺”与“光禄寺卿”这类名称的官职。因为汉朝最初安置印度和尚住在白马寺,后来沿用下来,和尚住的地方便称做“寺”,道家的庙宇称做“观”。唐朝开始有了道教,道教的寺庙便称为“观”。

古代的一种建筑叫做“观”,我们读《礼记》,都知道其中有《礼运·大同篇》,这是孔子在参加一次重大祭典后所产生的。祭祖就是在这个“观”的建筑物里举行。大典后,孔子对于历史发生很大的感叹,于是他在这“观”的走廊中,才产生了大同思想。《老子》上经第二十六章所讲的“虽有荣观,燕处超然”,是说生在最好的环境时,不要被环境所惑,要超脱环境之外;纵然有功名富贵,生活优裕,居华屋,多财富,但不可被这些物质所困。这就是“虽有荣观,燕处超然”的道理,“燕处”就是平常都要有一种超于物外的心情。

现在讲到“以身观身”,这个“观”不是荣观,荣观之“观”和这个观身之“观”是不同的。观身是观察的“观”,是省察的意思,身体怎么能够观呢?我们看到学佛学道的人讲究打坐,要眼观鼻,鼻观心,这又是怎么个观呢?所谓眼睛看着鼻子,看着鼻尖,集中两眼的视线在鼻尖这一点上,久了有些人会变成斗鸡眼,血压也高了,神经也搞坏了。至于鼻观心,鼻子没有眼睛怎么去观心?除非打坐把头埋到胸口,鼻子才观得到心;如果这样,那就糟了。道家所说眼观鼻,鼻观心,是一种影像,这个“观”字,意思是“贯注”;一种在意识上,由眼睛下来对着鼻子,鼻子对着心窝,一直贯注而已。并不是打起坐来弯腰驼背,闭上眼睛,自认为这样叫打坐,就是老僧入定。那是非常错误的,所以对于这个“观”字要特别注意。

这里所讲的“观”,照佛学方面的解释,就是观照的“观”。道家修道的书上有一句话,“内照形躯”,是注重内照的意思。所以说道家的修道方法,不能说完全不对,不必为门户之见,把他人否定。

修道的四个字,就是“收视返听”,把我们向外面看的视线收回来。现代的青年学生们,为了应付联考拼命读书,读成近视眼,因为两眼睛张开,像手电筒一样,往外放射,注意书本,结果书没有读通,眼睛都读坏了。读书要有“收视”观念,把精神从视线中收回来。“返听”,耳朵不向外听,把声音像录音机一样收录回到里面来,也就是说只收听外面的声音,其余的声音听不见。普通一个人,一定把耳朵对着外面去听别人讲话。修道的人则不是,而是使别人的话音自然回入耳内。看光的道理也一样,是使外面的光线自然回到自己的眼睛里。“收视返听”的修道工夫,就是这个原则。各家各派的打坐修道,佛家叫做“观”或“照”,也就是道家这个“收视返听”的道理。

“以身观身”就是“收视返听”,如果能够做到“收视返听”,自然会“内照形躯”。所以有许多静坐很好的人,眼睛一闭眼光向内照。所谓“内照”,就是精神内敛,精神收敛时,身体内部血液流行,自己都看得清楚;内部哪一点有了毛病,或没有毛病,也看得很清楚。当然很少有人能够做这样,但做到这样也不是了不起,不过是静坐的初步,也就是“内照形躯”的初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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