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人开始妆扮自己时,她们的心态有三种:第一种,就是要引起男人们的注意。第二种,不在乎有没有人注意。第三种,把这种每天例行的行为当成一种魅力的表现。当有男人在场的时候,这种魅力不亚于脱衣。
也有这样三类男人:第一种,把女人们的涂脂抹粉仅看作是某种雕虫小技,也不想去多知道些什么。第二种,则一本正经地感到粉白黛黑乃“闺阁之事”——不关大老爷们的事。第三种,当看到女人打起眼线,涂点朱唇时,就禁不住要拥抱她,把她的精心之作也毁了。
当哈姆雷特对女人们装扮出的表里不一大发雷霆时,冲着索菲亚大喊:“上帝已给了你一副面孔,而你却把它变成了另一副。”我与这位王子的观点大相径庭。如果说可以把支持化妆的人归为一类的话,我就是其中之一。我也说不太清我对粉指的注意力是从何时开始的,但小时候,母亲化妆台上那千姿百态的大小瓶子在一个孩童心头引起的无限遐想还依稀留在我的记忆之中。实际上,除了她跨出车前,打开漂亮的小粉盒,用粉扑在脸上扑扑点点地润色之外,我已记不清她任何专心做事的样子了。当我在新泽西的一个小镇长成了少年时,涂脂抹粉好像隐隐约约地有一种不好的名声。尽管如此,女孩子们还是努力地完善着她们的技艺,但她们干得非常隐密。
后来,当我在曼哈顿的一所小公寓与女人一同起居时,我才真正增加了对化妆的兴趣。由于早晨起来着急上班,再加上彼此也没有什么避讳,她们往脸上又涂又抹的样子成了只面对一名观众的一场表演,再也没有像我这样着迷的观众了。
或许是因为她们那全神贯注的神情;或是因为我窥见了一直避着我的行为而引起的激动;或者仅仅是因为我的下意识,才产生了如此原始而有力的激奋。便不管怎样,我都感到心旷神怡。当我看着她们熟练地用暗色掩盖因睡眠不足而造成的黑眼圈;当我看着睫毛油刷子反复来回地把睫毛刷上了生气,使它们显得活灵又活现;当我看着唇膏自信地在朱唇上一层层地加厚,我明白我所目睹的完全是一场戴奥尼森将女人变成女神的魔术。我开始领悟到男人确实无法去抵御如此强大的魅力。
几年以后,在希腊的一个小岛上,一间雪白的房间里,一位女士坐在窗子旁边用一支小巧的刷子在一个红色的小瓶里蘸了蘸,倦怠地把嘴唇涂成了石榴红。我们商量着到哪吃饭,或诸如此类的家常。我确信她根本连想都不会想她正在干什么。然而,这一刻却像安东尼奥尼导演的影片中那毫无意义又令人难忘的镜头一样,一直伴随着我。那支小刷子稍稍卷曲的毛尖已深深扎入我的脑海。那生动的被勾画得如此诱人的双唇永远那么光彩动人。生活中我们所遇的纯真与自然太少了。然而,就在这难忘的几分钟内,我看到了真正的,永恒的充满了魅力的美。
那暂短的几分钟至今还记忆犹新。每当我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受阻停车时,我便左顾右盼,总能在身旁的车子中看见一位女士摆弄着车上的后视镜,然后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在她的脸上添添补补,涂涂画画。真够味!让别的司机们去心急火燎地算计时间、路程吧!我已神迷于这美妙的幻梦之中,一点也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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