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年代,在中国诗坛享有盛名的新月派诗人徐志摩,其人其诗均如行云流水,给人们留下了美好而飘逸的印象。近两年,各地报刊上不乏关于他轶事逸闻的记载,唯独对其创作《偶然》的一段因缘未见提及。现补述出来。以续旧日佳话。
先是徐志摩与北京名媛、高级军官王赓的夫人陆小曼相爱,两情 娶。无奈陆小曼已是罗敷有夫,只能是还君明珠,徒唤奈何了。徐志摩在失意之余,便负气离开北京,远涉重洋,去法国巴黎游 学。哪知情之所钟,有如抽刀断水,虽远走天涯,未能逆境疗相思之疾。在客舍孤斋,穷愁无聊中,他便每晚去附近一家咖啡店消磨时间,渐成店中的常客。有一晚,他去得稍晏,夜色将阑,小店已快要打烊。志摩坐在角落一隅,一边品着咖啡,一边举目巡视,但见座中顾客寥寥无几,室中的一挂莲瓣大吊灯业已关闭,只剩下几盏桔红色的壁灯,在静谧的空间摇曳着朦胧的光影。这时,志摩才发现对面窗下,有一位面罩黑纱的女郎默然独坐,意态殊为落寞。心想深夜中一个年轻女子独自流连茶座,莫非和我一样,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么?好在西方风气开放,不虞有唐突伊人之嫌,便端着咖啡,径自走到那女郎的桌边,说声:“对不起,可以在这儿坐下吗?”女郎对他只微微颔首,并不作答。由于她戴着面纱,看不真切她的容貌,但从体态、举止上,可以判断这是个美丽而有教养的姑娘。志摩怀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款款地和她叙谈,探问她有何心事。对方始而缄默不语,渐渐地被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异国青年的诚挚关切所打动,于是向他敞开了心扉,娓娓叙述了她的一段凄婉的恋爱遭遇。两人虽国籍不同,而境遇相似,心灵相通,不由互相产生同情,相对唏嘘……直到老板娘走来提醒客人该离去了,他俩才从如梦的迷惘中惊觉,起身走出店外。呀!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夜色更加深沉,夜凉更加沁人,于是一对偶然邂逅的异国异性青年,默默地伸出手来握别,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踽踽走去。从始到终,竟都没问及对方的姓名。
志摩回到分寓,回味着咖啡店中的一幕,联系到自身的一段痛苦恋情,不禁感慨万端,辗转不能成寐,就趁着这一刹时间的灵感,连夜写了《偶然》这首名作。其诗云: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然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更毋须欢喜,
转瞬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是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此诗带回国内,后来被谱成歌曲、音调优美,曾在各大、中学校风靡一时。最近台湾出版的一些小说中,也还在引录这首诗歌,足见它影响之深远了。
此外,还顺带摆一段相关的情事:
徐、陆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他俩结婚的那天,陆小曼的前夫王赓居然还亲往参加他们的婚礼,举杯为新夫妇祝福。这在封建社会里,可算是创举。那在的贺客,多是平津文艺界的人士,将志摩与小曼的珠联壁合与王赓的雅量高致竞相传说,一时在京城成为美谈。
王赓,字受庆,早年留学德国攻军事,是颇有造诣的军事学学者。他受西方新思想的熏陶,对立身处世、以及对待爱情婚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认为真正的爱情应以对方的幸福为幸福,而决不能偏狭自私,因爱成仇。
王赓自与小曼协议离婚后,即深感“曾经沧海难为水”,打算从此不再另娶。一直到他年近五旬时,才由朋友撮合,与一个比他年轻30岁的广东少女结合,定居昆明。那位后娶的夫人虽年轻貌美,但在文化程度、思想境界等方面,与王赓悬殊太大,因此两人貌合神离,并无爱情可言。王赓每和朋辈谈心,仍常常流露出故剑之思,也算是情有独钟了。
后王奉蒋介石派遣,以中将官阶任暹罗(今泰国)代表团团长,率代表团出访暹罗,飞至加尔各答,因旧疾猝发,死于途中。
如今,王、陆、徐三人均已墓木久拱,而他们之间这段曲折的故事,连同那首《偶然》,至今在港台仍脍炙人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