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纪初的一天夜晚,十几个客人周末在苏格兰打猎后,围着餐桌坐下,讨论一些未破获的著名罪案。其中一位客人约瑟·贝尔医生畅谈他的演绎侦探术,语惊四座。这位著名外科医生的神奇推论,影响了作家柯南·道尔,罗勃·路易·斯蒂文生,与戏剧家詹姆斯·巴里。
“一般人都会看,却不会观察,”他说“其实只要一瞥,就可以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出他的国藉,从手上看出他的行业;其余一切,也可以从他的步伐、举止、表链装饰物、以及粘在衣服上的线头看出来。
一位病人走进屋里来,我正在那里教几个医科学生。诸位,我说:“这位先生在苏格兰高地部队当过兵,大概是一个军乐队队员。”我指出他走路大摇大摆的样子,象是苏格兰高地部队的风笛手;他身材矮小,如果当过兵,大概是做军乐队员。可是他坚持说自己是鞋匠,从未入伍。
“我请他脱下衬衫,看到他皮肤上烙有一个蓝色的小小的‘D’字。在克里米亚战争时,逃兵照例都烙上这个标记。他终于承认在高地部队当过乐队队员。简单得很。”
有一个人听了说:“贝尔医生几乎可以做福尔摩斯。”贝尔医生立即叫道:“亲爱的先生,我就是福尔摩斯。”
柯南·道尔在自传里承认,的确是从贝尔医生那里得到灵感,写出小说中那位不朽的大侦探。
福尔摩斯的演绎与分析法则都是贝尔医生在实际生活中常常讲起的。“我一向教学生注意观人于微的重要性,琐碎事物里所含的意义无穷,”贝尔医生有一次对一位新闻记者说,“无论做那一种手工艺,几乎都会在手上留下记号。矿工手上的疤痕和石匠的不同。木匠手上的胼胝和泥水匠的又不一样。军人的走路姿态和水手有分别。特别是妇女,善于观察的医生往往可以准确地猜出她身体哪一部分有病。”
贝尔医生相信医生和侦探都必须培养观察力,又说任何人发展了这种能力都可以使生活丰富有趣。他去世后,他的妹妹斯提士德夫人回忆说:“一家人坐火车出去旅行,他便会告诉我们车上的其他乘客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以及他们的职业和习惯。他不必跟他们谈话,就什么都知道。后来他证实果然观察无误,我们都认为他是个魔术师。”
一天下午,贝尔医生在皇家医院里办公,忽然有人敲门。“进来,”他说,一个人进来了。贝尔医生瞪着眼睛看他。“你为什么烦恼?”
“你怎么知道我烦恼?”
“敲门时连敲四下。普通人敲两下就够了,顶多三下。”
那个人确有烦恼。
道尔有一次对访问他的人说:“贝尔医生坐在他的会客室里,喜欢在病人开口之前先作一番诊断。说出他们的病症,甚至道出他们过去生活中的琐节。几乎百不失一。”
贝尔医生每天对学生作事实证明,观察力不是魔术,是科学。在皇家医院里,有一个人走进来,他一看就说:“是个鞋匠。”后来他对学生解释说:“他的裤子膝部内侧磨损,是鞋匠独有的特征。那是他们放鞋砧的地方。”
道尔年轻时,是贝尔医生的学生助教。一次,有个病人进来了。贝尔医生问道:“你今天从南城来,穿过高尔夫球场,一路散步,很快活吧?”病人说:“咦,你看见我了吗?”贝尔医生并未看见他,但是解释说:“今天下了一场暴雨,所以高尔夫球场的红泥粘在靴子上了。别处是没有这种泥土的。”
道尔曾在自传里提到过贝尔医生观察入微的一个例子。这位医生默默地对一位门诊病人看了一会,说道:“你从前在陆军服役,隶属苏格兰高地部队,不久前才退役。”
“是的。”
“是士官阶级,驻扎在巴贝多斯?”
“是的。”
贝尔医生转过面来对他的学生说:“你们看出了吧,他是位有礼貌的人,但并不脱帽。陆军是不脱帽的,如果退役已久,应该已经学会了平民的习惯。他气概威严,又显然是苏格兰人。至于巴贝多斯,他患的是象皮病,这就证明他驻在西印度群岛。”若干年后,道尔对这件事印象犹新,曾在福尔摩斯侦探小说《希腊通译》里做详尽的复述。
道尔一八八一年毕业于爱丁堡大学。挂起眼科医生招牌。转眼六年,仍然门可罗雀。因急于增加收入,改行写作。开始不甚得法,后来受了法国小说家加波儒与爱伦坡的影响,决心试写侦探小说。他要写出个不落前人窠臼的侦探。
“我想起了我的老师贝尔,”道尔在自传里回忆说,“如果他做侦探,一定会把这有趣味而没有组织的行当改造成近于严密科学的事业。我越想越发生兴趣。我该给这个人物取个什么名字呢?”
他想到英国板球家和另一位著名美国作家,都叫福尔摩斯,便替他的侦探取名为歇洛克·福尔摩斯。一八八七年第一部福尔摩斯小说《壁顿的圣诞年鉴》出版,并未立即轰动。但却引起了一位美国编辑的注意,于两年后向他定购更多的福尔摩斯小说,从此这位侦探就成了文学上不朽的人物。
道尔文笔生动,每一部福尔摩斯小说都引起欧美无数热心读者的讨论。在《诺乌建筑师传奇》里,一个近似疯狂的年轻人闯进了福尔摩斯贝克街的寓所,声称他名叫约翰·马克法兰,福尔摩斯懒洋洋地回答说:“你这样宣布姓名,好象我应该久仰大名似的,其实我对你所知有限,只知道你还没有结婚,是位律师,也是互助会的会员,有哮喘病。”
贝尔医生并不是永远没错的。但他有幽默感。每逢访客请他讲述他的演绎奇谈,他最喜欢说他诊视一位卧床病人的故事。“你不是一个军乐队队员吗?”贝尔医生俯身对病人发问。“是的,”病人说。贝尔医生很神气地转身对学生说:“诸位,你们看出来了吧,非常简单。他脸上筋肉瘫痪,是吹奏乐器过度所致。只要问他一声即可证实。你奏弄什么乐器?”
病人用肘撑起身体说:“医生,我打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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