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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学说
来源:儒家人物 作者:

吴澄与许衡同为元代名儒,当时号称“北有许衡,南有吴澄”。许衡主要是承传程、朱之学,而吴澄则主要是折衷朱、陆之学。《宋元学案·草庐学案》将吴澄列为“朱熹四传”、“象山私淑”。全祖望说:“草庐出于双峰(饶鲁),固朱学也,其后亦兼主陆学”;“然草庐之著书,则终近乎朱”。(《宋元学案》卷92)吴澄,就其师授而言,当是朱学人物,所著《五经纂言》,也是“接武建阳(朱熹)”;但从其论学实际来看,吴澄又是元代“和会朱陆”的突出人物。对于朱、陆之学,他既看到了其相同的一面,也看到了其相异的一面,他企图解决朱、陆之间的矛盾,进而和会朱、陆。在理学上,吴澄确实谈了不少朱学的内容;但对于朱、陆的分歧,他又基本否定了朱熹的“道问学”论,而接受了陆学的本心论,提倡读书问学当以陆象山的“尊德性”为本,这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朱熹哲学方法与体系的矛盾。因此,草庐学说是折衷朱、陆的产物。

以下分别从道统论、天道观、心性说三个主要的方面,对吴澄的理学思想进行简要的论析。

道统论儒家道统说,始于唐代古文家韩愈。韩愈为了辟佛反老,特提出儒家圣人传道的道统。此说一倡,遂为后世儒家所祖述,道统也就成了儒学名流自谓得孔门心传、以抬高自己身价的工具。程颐、朱熹、陆九渊等人就是如此,吴澄则更有甚之。他19岁作《道统图》,便慨然以接武朱熹继承道统自任。对于道统,吴澄曾有这样的论述:

道之大原出于天,神圣继之。尧舜而上,道之元也;尧舜而下,其亨也;诛泅邹鲁,其利也;镰洛关闽,其贞也。分而言之,上古则羲皇其元,尧舜其亨,禹汤其利,文武周公其贞乎!中古之统,仲尼其元,颜曾其亨,子思其利,孟子其贞呼!近古之统,周子其元,程张其亨也,朱子其利也。孰为今日之贞乎?未之有也,然则可以终无所归哉?(《元史·吴澄传》)

从这段文字中,充分体现出吴澄道统论的几个主要观点:

其一,以天为道统之原。韩愈的道统始于尧舜,而吴澄则借用董仲舒“道之大原出于天”之说,视天为道统之原,尧舜继之。这显然反映了宋以来儒家的宇宙本体观念。

其二,高度重视宋代理学。吴澄根据《周易》的元、亨、利、贞排列,把道统的发展过程分为上古、中古。近古三个历史阶段,每一阶段又分为元、亨、利、贞四个小段;而特别把两宋理学排在儒学发展的“近古”阶段,亦即最后阶段,处于终结之“贞”的最高位置。这表明吴澄对于两宋理学的极端重视。

其三,一自我标榜为朱子传人。吴澄在《道统图》中,将近古理学阶段从周敦颐发展到朱熹,按序排列为元、亨、利,而处于终结的“贞”却有意留下一个空缺。显然,吴澄的本心是想以“贞”自任,从而跻身于宋儒诸子之列,成为朱熹之后道统的继承人。

天道观探讨太极、理、气的内涵及其相互关系,是理学的基本内容。吴澄的天道思想,主要包括自然观、太极与理气论。

关于天、地、日、月和人、物的形成,吴澄认为皆本于“一气”。他曾经说过:

天地之初,混沌洪濛,清浊未判,莽莽荡荡,但一气尔。及其久也,其运转于外者,渐渐轻清,其凝聚于中者,渐渐重浊;轻清者积气成象而为天,重浊者积块成形而为地。天之成象者日月星辰也,地之成形者水火土石也。天包地外,旋绕不停,则地处天内,安静不动,天之旋绕,其气急劲,故地浮载其中,不陷不堕,歧伯所谓大气举之是也。天形正国如虚球,地隔其中,人物生于地上,地形正方如搏骰,日月星辰旋绕其外,自左而上,自上而右,自右而下,自下复左。(《吴文正公全集》卷1《原理》)

吴澄的所谓“气”具有实体性,是形成天地人物的质料。这种认识应当说具有一定的唯物论因素。

然而,吴澄并未把“气”作为宇宙的本原,而将宇宙本原另属之于“理”和太极。对于气与理的关系,吴澄认为:“自未有天地之前至既有天地之后,只是阴阳二气而已。本只是一气,分而言之则日阴阳,又就阴阳中细分之,则为五行,五行即二气,二气即一气。气之所以能如此者何也?以理为之主宰也。理者非别有一物在气中,只是为气之主宰者即是,无理外之气,亦无气外之理。”(《吴文正公全集》卷2《答人问性理》)吴澄认定理是气的主宰者,但它又寓于气中,理气不可分割。

关于理和太极的关系,吴澄则视理为太极,为精神本体。在他看来,天地生灭,人销物尽的变化反复,统统是由于“太极为之”。太极之所以能起到主宰宇宙的作用,是由于它本身包含的动静之理,能随“气机”之动静而动静。但太极本身又是“冲漠无朕,声息泯然”,“无增无减,无分无合”。可见,吴澄是把太极作为宇宙的本原,而太极本身却是一个寂然不动的绝对体,这种宇宙观无疑属于唯心主义的范畴。

再进一步,吴澄还把太极等同于天、帝、神、命、性、德、仁等范畴。按照他的解释,太极就其“全体自然”而言叫做天,就其“主宰造化”而言叫做帝,就其“妙用不测”而言叫做神,就其“赋与万物”而言叫做命,再就“物受以生”而言叫做性,得此性便叫做德,就其“具于心”而言叫做仁。如此一来,吴澄的所谓“太极”,不仅是宇宙的本体,是普照天地的万能神,而且它还具有道德的属性,是人生最高的理想和极则,也就是天理。

心性说人如何认识天理,并做到与之合一,这是理学家们研究的重要课题。朱熹是持之以格物,陆九渊是持之以本心,而吴澄则是“和会朱陆”,形成了自己的心性说。

首先,吴澄立足于从张载到朱蕉的气质说,主张人性有善恶之分,而性善和性恶在本质上又可以相通。他认为,人性是得之于天,而为本然之性,但因其气质不同而有性善与性恶之分。他在《答人问性理》中指出,气质是“人得天地之气”而成形,当人从母体出生时,就受有“天地之气”,因而也是与生俱来。而人所受的“天地之气”,“或清或浊,或美或恶,分数多寡,有万不同”,这就使本然的天地之性受到污染,由于污染的程度不同,所以人性便出现了差异。而这种差异可以由天地之性来统一。吴澄认为,纯善的天地之性不仅赋予性善的人,而且也赋予性恶的人,这就使气质之性中那些恶与不善的人,找到了通向天地之性的可能和信心。可见,性善和性恶在本质上有相通的地方。

其次,在如何恢复天地之性的问题上,吴澄公开赞同和倡导陆九洲的“尊德性”方法。他曾说:“朱子于道问学(即格物穷理学问思辨)之功居多,而陆子以尊德性为主。问学不本于德性,则其弊必偏于语言训释之末。故学必以德性为本,庶几得之。”《《宋元学案·草庐学案》)所谓以德性为本,是讲德性之知为“我之固有也,不待外求。”吴澄在《评郑夹涤通志答刘教谕》中说:“知者心之灵而智之用也,未有出于德性之外者。……盖闻见虽得于外,而所闻所见之理则具于心。故外之物格,则内之知致,此儒者内外合一之学,因非如记诵之徒,博展于外而无得于内,亦非如释氏之徒,专求于内而无事于外也。”(《吴文正公全集》卷2)由于他认为一定知识未有出于德性之外者,所以为学的方法,则专主于心,而反对外求。

再次,从“以德性为本”出发,形成了反求于心的唯心主义认识论。吴澄的认识方法,主要是求吾心中之知,即反求诸心,在心上下工夫。这是吴澄理学思想的根本特点。他认为,天所给予我的,我之所以为人,都在一心,心是主宰,心是统会,所以为学之法专主于心,“必以德性为本”。因此,吴澄在强调心的重要性时说:“孰为要?孰为致?心是已。天之所以与我,人之所以为人者,在是。不是之求而他求焉,所学何学哉?”(《吴文正公全集》卷5《王学心字说》)在吴澄那里,反求吾心既是为学的根本方法,也是认识的根本方法。

末次,基于反求诸心的认识论,吴澄对朱熹的“格物”说作了符合心学思想的修正。其修正主要有二:(一)将“格物”解释为纯粹的感性认识。朱熹“格物”的原意是指穷至事物之理而至其极,而吴澄则说“格物”是所闻所见之知,成了单纯的感性认识,而将推究事物之理排除在外。他认为,事物之理早已具于吾心中,所谓“格物”无非就是以多闻多见启发我心中那个固有之理,然后再推致我心中之理而至于事事物物。可见,吴澄在这里采用了“内外合一”的手法,将事物之理变成了心中之理,使“格物”变成了“格心。”(二)将“格”解释为“悟”、为“觉”。朱熹“格”的原意是“至”、“穷”,即达到、穷尽的意思,而吴澄则解释“格”字说:“朱子尝谓大学有二关,格物者梦觉之关,诚意者人兽之关。实悟为格,实践为诚。”(《宋元学案·吴澄学案》)吴澄解释“格”为“悟”、“觉”,亦即内心的一种思维活动,这就把朱熹具有合理因素的“格”,演变为陆学的简易工夫。

吴澄的理学思想,是宋代理学的继续和发展,它是在“和会朱陆”的过程中形成的。特别是其心性说,主张“格物致知”专主于心,不假外求,务须“内外合一”,更充分体现出元代朱陆合流的趋向,也明显透露了后来明代王守仁心学的消息。其实,王守仁部分接受陆学而又部分参以朱学的学说特点,早在吴澄的理学思想中已经初露端倪。因此,我们可以说,吴澄的理学正是从宋代程朱理学过渡到明代王学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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