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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道巨擘 韩愈
来源:儒家人物 作者:

(769—824)

韩愈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显著地位。苏轼在《潮州韩文公庙碑》一文中赞扬说:“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尽管韩愈生前生后,褒贬莫一,但总的说来,一直享有很高的声名。在明朝以后,甚至被当作神在吏部和学府中供奉。韩愈不仅是唐宋古文运动中的一员健将,也是由汉唐注疏之学向宋明新儒学转变过程中的一位关键人物。

一、坎坷仕途刚直秉性

韩愈率退之,唐代宗大历三年(公元768年)生于邓州南阳(今河南孟县西)一个世代官宦之家,因他的先世曾居昌黎(今辽宁义县),故韩愈也自称昌黎人。七世祖韩茂曾于后魏立过大功,被封为安定王。父韩仲卿,做过武昌(今湖北鄂城)令,官至秘书郎。在任武昌令时,因为政清廉,爱民如子,离任后当地百姓为他树碑颂德,当朝大诗人李白写了《去思碑》赞扬他的政绩。韩愈的叔父韩云卿曾任监察御史,以文章名于当世。韩愈的伯兄韩会官至起居舍人,后来贬韶州刺史,善清言,有文章。韩愈就出生于这样一个累世官宦的书香之家,自幼受到家学熏陶,对源于中土的儒家文化有着深厚的感情。

韩愈的母亲早逝。3岁时,他又失去了父亲。小小年纪痛失双亲,他的伯兄韩会承担了抚养他的责任。韩会对韩愈后来的学术思想产生过重要影响。宋人王钅至甚至认为韩愈“本六经、尊皇极、斥异端、节百家之美而自为时法,”是由“兄弟师授”。7岁时,韩愈随伯兄来到长安。这时,韩愈已能立志于学,一日能记诵数千言,言出成文。所学包括经、史、百家之言,而以儒家文化的经典六经为主。《旧唐书·韩愈传》说他“幼刻苦学儒,不俟奖励”,他在后来《答李翊书》中也说:“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表明他自幼服膺孔孟,崇信儒经。这种读书生活对于他后来高举儒家正统的大旗,力排佛老“异端”,具有重要影响。韩愈不仅努力钻研六经,而且对三代两汉的古文也有特别浓厚的兴趣,尤其喜爱司马相如、董仲舒、司马迁、扬雄的文章,他后来力倡文学创新,鄙时文而尚古文,在青少年时期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唐代宗大历十二年,韩会因党元载,被贬官岭南韶州,这时韩愈年仅10岁,随伯兄到了南方。不久,韩会病死于贬所,韩愈由兄嫂郑氏抚养,护送伯兄的灵枢归葬于河阳老家。唐德宗建中、贞元间,李希烈、朱氵此相继作乱,中原多故,韩家百口避地江南。动荡不安的时局,促使韩愈早年就萌发了治国平天下的志向;长途的颠沛流离,又使他养成了坚韧不拔的奋斗精神;而避地于江南,又使他有一个难得的机会讲习学业,沉湎古训。

贞元二年,韩愈从江南来到京城长安。这是他第二次到长安。这年他刚满19岁,但已尽能通六经、百家之学。在京城,他不仅目睹了繁华的街市,更深深体会到进士在人们心目中的份量,这促使他也跃跃欲试,想摘取进士的桂冠。他投文于公卿间,故相郑余庆颇为延誉,韩愈由是知名于时。据们日唐书·韩愈传》说,大历贞元间,当朝文士中兴起了一股“尚古学”的风气,效法扬雄、董仲舒之述作,而以独孤及、梁肃二人最称渊奥,为儒林推重。韩愈与他们交游,深受他们的影响,锐意钻研,”欲自振于一代”,初出茅庐的韩愈,更加坚定了起衰济溺的信念。第二年,他到州县求举。但经过四次考试,到贞元八年,陆贽主持科举考试,经过梁肃引荐,韩愈考取了礼部进士。这一榜进上除韩愈外,还有欧阳詹等,多为天下名士,当时号称“龙虎榜”。

韩愈得到了功名,他的第一个愿望已如愿以偿,应该说是春风得意,下一步只等入仕做官了。但是,按照唐朝的制度,学子中了礼部进士后,只能说初步具备了入佳的资格,新进士还得经吏部考试合格,才能得到一官半职。第二年,韩愈就满怀希望地应试吏部的“博学宏词”科,但连续三年应试,均告失败。此时韩愈已28岁,到京求位已历十年,犹未得一官,他心中极为焦灼,深感命运的作弄。他就象一匹栏中的骏马,渴望驰骋,但得不到机会,加上长安开销很大,此时他已囊中羞涩,于是只得以文章作为见面礼,奔走于权贵之门,希望有一位伯乐能够欣赏他的才华,对他加以提拔奖掖。

这年正月,他曾三次上书宰相,以优美的笔调,表白自己的抱负和才华,以及穷愁潦倒之态。他说:

今有人生二十八年矣,名不著于农工商贾之版。其业则读书著文歌颂尧舜之道,鸡鸣而起,孜孜焉亦不为利;其所读皆圣人之书,杨墨释老之学无所入于其心;其所著皆约六经之旨而成文,抑邪与正,辨时俗之所惑。居穷守约,亦时有感激怨怼奇怪之辞,以求知于天下;亦不悖于教化,妖淫谀佞诗张之说无所出于其中。四举于礼部乃一得,一选于吏部牢无成。九品之位其可望,一亩之宫其可怀。遑遑乎四海无所归,恤恤乎饥不得食,寒不得衣;滨于死而益困,得其所者争笑之。忽将弃其旧而新是图,求老农老圃而为师。悼本志之变化,中夜涕泅交颐。虽不足当诗人孟子之谓,抑长育之使成材,其亦可矣;教育之使成才,其亦可矣!(《上宰相书》)

韩愈的恳求并没有引起当权者的重视,他的上书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韩愈求仕不得,只好离开京城,怀着不得志的心情东归故里。他经过潼关,游凤翔,又上书京西节度使邢君牙,坦诚地说:“布衣之士身居穷约,不借势于王公大人则无以成其志;王公大人功业显著,不借誉于布衣之士则无以广其名。”企图以此说服权臣起用自己,但权势者无动于心,韩愈极度苦闷。在归乡途中,见有人宠白乌、白囗鹆西行送给天子,韩愈深有感触,联想到自己饱读诗书,身怀抱负,却不得名于荐书,而这两只鸟只不过有华丽的羽毛,反得蒙采擢荐进,如此光耀,感物伤生,心中极为苦涩,发出“遭时者虽小善必达,不遭时者累善无所容”(《感二鸟赋》)之叹。他把穷达归因于命运的安排,只好按捺住自己要求出佳的迫切心情,等待机会,相信“善上天之生余,亦有期于下地。”(同上)。

机会终于来了。第二年,因汴州发生叛乱,宰相董晋兼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韩愈被辟署试校书郎,汴、宋、亳、颍四州观察推官,随董晋由洛阳到了对州。这是他第一次做官。”他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一官半职,应该说已如愿以偿,以后就只等平步青云了。一年以后,他又以疾辞。贞元十五年二月,董晋去世。不久,汴州发生兵变,韩愈携家出城,辗转依于武宁节度使张建封,被辟为推官。韩愈刚过而立之年,入仕日浅,年轻气盛,对官场缺乏深入的了解,不谙人情世故,对上司往往发言直率,无所畏忌。贞元十八年,调授四门博士,做了学官。此时的韩愈,已经成了文坛领袖、名动海内。第二年,韩愈晋升为监察御史,这年他36岁。此时,他与文坛的另两位领袖柳宗元、刘禹锡结成了好友。

监察御史掌纠察百官,虽只正八品下,但地位非常显赫。仕途的得意,使他觉得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实现平生的抱负,按照儒家的理想治国平天下。这年关中大旱,闹饥荒,而有关部门不仅不予蠲免租役,反而竭泽而渔,使民不聊生。韩愈从儒家的“仁政”思想出发,认为民众为国家的根本,上疏请求宽摇役、免因租以安京师,又上疏论除宫市之弊。哪知德宗皇帝不但不听,反而嫌他直言多事,一气之下,将他贬为连州阳山县令(今广东西北)。

韩愈因直言而得罪,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因此他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是谁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从身后捅了他一刀。当时王叔文、韦执谊一派势力在朝中逐渐得势,柳宗元、刘禹锡是这个集团中的重要成员。韩愈虽与柳、刘是好朋友,但在政治态度上是有所不同的。所以他甚至怀疑柳宗元、刘禹锡与他的贬逐有关。这是韩愈政治生涯的第一次大的起落。这次挫折使他认识到,要在官场上站稳脚跟,就应该学得圆滑一些,多说奉承话。不过,韩愈始终是韩愈,他刚直敢言的性格在他的一生中并没有什么改变,这使他在仕途中吃了不少亏。

韩愈在遥远的南方度过了两个春秋。德宗死,顺宗即位,改元永贞,韩愈获得赦免,移江陵法曹参军。赴江陵途中,他曾在湖南郴县待命三个月。在这段时间里,韩愈写下了在中国思想史上具有深远影响的五篇哲学论文“五原”。这五篇文章不仅是散文史上的名篇,而且是韩愈政治、哲学思想的代表作,标志着他的新儒学思想已经成熟。这一年韩愈38岁。他以自己敏锐的目光,看到孔孟以来的儒学正在衰落,在与释、道二教的竞争中面临着深刻的危机。他以卫道者自居,挺身出来大声疾呼,发出尊孔孟、排异端的口号,独自举起了复兴儒学的旗帜,要扶正名教,以使儒学重新占领思想阵地。

顺宗在位数月即被废黜,由“二王人司马”领导的“永贞革新”被宦官集团扼杀。宪宗即位,改元元和。这年夏,召韩愈为权国子博士,分教东都。韩愈以天下名儒,担任学官,致力推行他重振儒学的主张。韩愈在教学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教学方法上,注重生动活泼,并不板着面孔教训人。他“讲评孜孜,以磨诸生,恐不完美,游以恢笑啸歌,使皆醉义忘归。”除了讲解义理之外,他还出语恢谐,使人发笑,并有说有唱,使学生在轻松活泼之中体会所学的知识。

元和四年,韩愈改任都官员外郎,五年为河南县令,六年行尚书职方员外郎,七年韩愈因管闲事受连累,降官国子博士。他自视颇高,却又屡遭贬黜,情绪非常低落,心中很不是滋味,于是写下《进学解》一文,试图解答仕途穷通与学业精粗之间的关系,反思自己为什么动辄得咎。谁知他的这篇牢骚满腹的文章,却得到了执政的赏识,认为他有史才,改官比部郎中、史馆修撰。白居易起草的《除官制》是这样评价韩愈才学的:

大学博士韩愈,学术精博,文力雄健,立词措意,有班、马之风,求之一时,甚不易得,加以性方道直,介然有守,不交势利,自致名望,可使执简,列为史官,记事书法,必无所苟。

这篇制词对韩愈的学术、文章及道行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韩愈进入史馆却不修史,有人劝他,他回答说:“自古为史者,不有人责,则有天灾。”后来他预修《顺宗实录》,因书禁中事太切直,果然引来了宦官和其他一些人的非议,“訾其非实”。九年,转考功郎中、知制诰。

宦官、朋党与藩镇,是唐代政治生活中的三大痼疾。韩愈生畹氖贝鹿倨?焰嚣张,官僚士大夫间的党争也接连不断,要想在政治上站稳脚跟,就得依违其间,否则随时会被逐出朝廷。韩愈在从政之初,曾与宦官俱文珍关系密切。而此时,牛、李党争也已由李逢吉、韦贯之与李吉甫、裴度之间的纷争揭开了序幕。纷争所涉及的问题之一,即是对藩镇的态度。李逢吉、韦贯之一派主张息兵,而李吉甫、裴度一派则主张用兵平叛,以维护封建国家的政治统一。韩愈直接参与了这一场纷争,站在袭度一边,反对地方割据,力主讨伐。元和九年,彰义军节度使吴少阳卒,其子吴元济自立,背叛朝廷。裴度力主对他用兵,遭到韦贯之、李逢吉一派的反对。韩愈上《论淮西事宜状》支持裴度,主张征讨,论及军事,颇有韬略,但因抱怨皇帝优柔寡断,遭到贬抑,为太子右庶子。元和十二年,裴度任宰相,节度彰义军,决定平定淮西之乱,任用韩愈为行军司马。韩愈先到汴州,劝说沛军都统韩弘归顺朝廷,翦除了吴元济的羽翼,使吴元济孤立无援。又向裴度献间道人蔡之策,深得裴度赏识。淮西平后,韩愈因功升为刑部侍郎。

此时,韩愈在仕途上似乎一路顺风。但是好景不长。不久他就经受了政治上最大的一次起落,这是因“佛骨事件”引起的。在唐代,佛教极为流行。元和年间,宪宗大力支持,佛教继续泛滥。当时凤翔法门寺有一座护国真身塔,塔内藏有一节所谓释迦指骨,信男信女把它作为“圣物”顶礼膜拜,每30年拿出来展示一次。传说展示后将“岁稔人泰”。元和十四年正月,宪宗派人把它从寺中迁入宫内供奉三天,史称“王公土庶奔走舍施,唯恐在后,百姓有废业破产烧顶灼臂而求供养者”,朝廷内外奉佛达到了疯狂的程度。韩愈对这件事极力反对。早在青年时代,韩愈就:“囗排异端,攘斥佛老”(《进学解》)。为了重树儒学的权威,韩愈在《原道》一文中倡言排佛,甚至提出过“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的极端主张。这时的韩愈面对举国上下的宗教狂热,不怕触动逆鳞,冒犯君颜,毅然上表对迎佛骨一事进行谏净。在这篇著名的《论佛骨表》中,韩愈言辞尖锐,慷慨激昂,以理性的精神,历数佛法传入中土以后对世道人心、社会经济的不良影响,并说历代奉佛之君,往往得祸,享年不永。他从维护中华本位文化的立场出发,要求将佛骨“投诸水火”,并表示“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他的上表在朝野上下激起了轩然大波,宪宗皇帝盛怒之下,要将韩愈处死。后因裴度、崔群等人极力说情,于是改为远贬潮州刺吏。韩愈到潮州后,上书皇帝谢罪,并表明自己的赤胆忠心,言辞沉痛哀戚,宪宗皇帝动心,将他内移为袁州刺史。

这是韩愈第三次来到岭南。虽然他的运气不佳,仕途坎坷,多次因言得罪,但并没有因此消沉。他平生为维护儒家本位文化而摇旗呐喊,并为儒家政治理想的实现而身体力行。在潮州,他同情百姓疾苦,力图做一个百姓喜爱的好官,这种爱民精神鲜明体现在《逐鳄鱼文》中。在任袁州刺史时,韩愈帮助沦为奴隶的百姓赎身,使其骨肉得以团聚。这些所作所为,是儒家“人本”精神在他身上的反映。

此时,韩愈已过“知命”之年。不仅他的哲学思想已经成熟,他在文学创新上也树立起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早在青年时代,韩愈就在文学上独树一帜,创作出许多高水平的散文。如《原道》、《原毁》、《送孟东野序》、《进学解》、《师说》等,都堪称散文的典范。他反对六朝以来文学上的形式主义,提倡形式与内容的统一,主张文艺形式要服从思想内容,文章要反映事理,反对单纯追求形式的唯美主义倾向,不讲排比,不工对偶,推动着新古文运动的前进。在这一时期,他更为新古文运动思潮的掀起推波助澜。在他周围,散文家有张籍、李翱、皇甫提、孙樵等,诗人有张籍、孟郊、贾岛、樊宗师、卢仝、李贺等,形成了韩门学派,对当时文坛乃至整个中国文学史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大胆抛弃骄文艳语,不因袭陈词滥调,而贵独创,实践着韩愈的文学主张,形成百花争艳的局面,韩愈则是他们的领袖。他继承了孟(轲)文的雄辩,荀(况)文的谨严,韩(非)文的犀利,迁(司马迁)文的生动,扬(雄)文的简练,在继承前代优秀文学遗产的基础上,韩愈主张“唯陈言之务去”(《答李翊书》),即不蹈袭前人的陈旧语言格式。韩愈与文坛上另一位巨匠柳宗元始终保持着很深的友谊,他们在文学上的基本主张是一致的,彼此都非常推崇,互相关怀、鼓励和支持。柳宗元因事遭贬,韩愈给予了深切的同情。柳宗元也曾赞扬过韩愈不随波逐流的精神,并在去世前将子女托付给韩愈关照。柳宗元死后,韩愈以深情的笔触,对他的文章和道德予以很高的评价。韩、柳二人的文学联盟,增强了新古文运动的阵容,使古文运动逐渐成为文坛的主流。韩柳并列入唐宋古文八大家。

穆宗即位,召韩愈为国子祭酒。这是韩愈一生中第三次任学官。祭酒是国子监的负责人之一,韩愈作为一代名师来作祭酒,受到师生们的热烈欢迎,人们奔走相告,说:“韩公来为祭酒,国子监不寂寞矣!”国子监的学官大多是豪族子弟,这是门阀制度残余在唐代教育中的反映。韩愈任职期间,有一位国子监直讲精通礼学,但不修边幅,那些出身高贵的学官们就看不起他,连吃饭都不与他在一处。韩愈认为这不利于团结,就让人把那位直讲找来与自己一起就餐,从此那些学宫再也不敢轻视直讲了。韩愈还注意奖拔人材。在《杂说》一文中,他写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批评那些不识才的人:“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却反而“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他认为人才总是有的,关键在于有无慧眼去识别和选拔。他推荐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儒生当学官,让他们与诸生一道研讨儒家学说,教育诸生,从此国子监学风大变,诸生向学蔚然成风。如张籍原为校书郎,经韩愈推荐、提拔为国子博士。经韩愈举荐而为学官的就有十六、七人。这些人对唐代教育和文化都作出过不同程度的贡献。

长庆元年,韩愈转为兵部侍郎。这一年,镇州发生兵乱,乱兵杀节度使田弘正而立王廷凑,围深州刺史牛元翼。穆宗派韩愈前去宣抚。朝臣们认为此行险恶,恐怕性命难保,都替他担忧,元稹叹道:“韩愈可惜”,以为他一定有去无回。穆宗也诏示韩愈见机行事,不一定要入城。但韩愈认为既受君命,就应该勇往直前,临危不惧。他骑马奔入乱军阵中;劝王廷凑解除对牛元翼的围困。韩愈此行有智有勇,取得了成功,兵乱被抚平。穆宗非常高兴,将他升为吏部侍郎。韩愈后来又一度卷入政治斗争之中,担任过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复为吏部侍郎,官位时有沉浮,但没有什么大的起落

长庆四年,韩愈去世,终年57岁。韩愈坎坷的生命历程并不长,但他不怨天尤人,对生死有着清醒、达观的认识,体现了儒家的理性主义精神。他临死时很平静,回顾自己的一生,欣慰地说,以我的伯兄韩会那样高的德行,又懂得养生,也只活了43岁,而我天资不高,却官至侍郎,享年比伯兄还高出15岁,如果还不满足,要怎么才满足?并且我能在家里寿终正寝,又没有失去为人臣、为人子的大节,在九泉下面对先人也可以无愧了。他还告诉家人,丧葬要按儒家传统礼数举行,“俗习夷狄、画写浮图、日以七数之,及拘阴阳所谓吉凶,一无污我”。由此事可见他对儒家传统的维护,对佛教的排拒,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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