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意义是在生命开始时的四五年间获得的;获得的方法不是经由精确的数学计算,而是在黑暗中摸索,像瞎子摸象般地只凭感觉捕捉到一点暗示后,即做出自己的解释。优越感的目标也同样是在摸索和测绘中固定下来的;它是生活的奋斗,是动态的趋向,而不是绘于航海图上的一个静止点。没有哪一个人对他优越感目标清楚得能够将之完整无缺地描述出来。他也许知道他的职业目标,但这只不过是他努力追求的一小部分而已。例如,有一个人立志要做医师,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仅是希望成为医学或病理学的专家,他还要在他的活动中,表现出他自己比别人更特殊的兴趣。从中我们便清楚地发现,这是他用以补偿自卑感的一种方法。
让我举一位因焦虑而无法与人交友,来向我求助的30岁妇女为例:她因为在职业问题上总是无法获得进展,结果仍然要仰赖家庭供给生活所需。偶尔她也会从事些诸如打字员或秘书之类小工作,但是由于命运不佳,她遇到的雇主总是想向她求爱,让她感到烦恼,使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离职。然而,有一次她找到一个职位,这次她的老板似乎对她毫无兴趣,结果她觉得受到轻视,又愤而辞职了。她已经接受心理治疗达8年之久,但效果不佳。
当我治疗她时,我追踪她童年时期的生活。她是家里的“妖”女,非常美丽,而且被宠得令人难以置信。当时,她双亲的境况非常好,因此她只要说出要求,就一定能如愿以偿。当我听到这些时,我赞叹地说:“你像公主一样地被服侍得无比周到!”“是呀,”她回答道,“那时候每个人都称我为公主呢!当我四岁时,我记得我有次走出屋子,看到许多孩子在玩游戏。他们动不动就跳起来,大声叫道:‘巫婆来了!’我非常害怕,回家后,我问家里的老奶奶,是不是真的有巫婆存在。她说:‘真的,有许多巫婆、小偷和强盗,他们都会跟着你到处跑。’”
从此以后,她便很怕一个人被留在房子里,并且把这种害怕表现在她的整个生活内容中。她总觉得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离开家,家里的人必须支持她,并在各方面照顾她。她的另一个早期回忆是:“我有一个男钢琴老师。有一天,他想要吻我,我钢琴也不弹了,还跑去告诉我的母亲,我再也不想弹钢琴了。”她觉得恋爱是种软弱的象征。
这个女孩子在考虑爱情和婚姻时,也会感到软弱,结果在她从事某种职业时,如果有男人向她求爱,她便会感到惊慌失措,除了逃避,再也无计可施。当她还未学会如何应付这些问题时,她的父母相继去世,她的王朝也垮了。她打算找些亲戚来照顾她,但是事情可没有这么如意。过了没多久,她的亲戚便对她非常厌倦,再也不给予她所需要的关怀。她很生气地责备他们,并且告诉他们:“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又过了很长时间后,她才勉强地接受孤苦零丁的生活模式。我相信:假如当时她的家族都完全不为她操心,她一定会发疯。她达成自己优越感目标的唯一方法,是强迫她的家族资助她,让她免于应付所有的生活问题。在她的心里,存着这种幻想:“我不属于这个星球。我属于另一个星球,在那儿,我是公主。这个可怜的地球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的重要性。”再往前进一步的话,她就要发疯了,幸亏她自己还有点理智,她的亲戚朋友也还肯照顾她,所以她还没有踏上这最后一步。
我们要怎样做才能帮助这些用错误方法来追求优越感的人呢?追求优越感是每个人的共性。懂得这个道理,我们便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表示理解,并设法帮助他们。他们所犯的唯一错误是他们的努力都指向了生活中毫无用处的一面。人类的整个活动都沿着由下到上、由负到正、由失败到成功这条伟大的行动路线向前推进。然而,真正能够应付并主宰生活的人,只有那些在奋斗过程中,能表现出利人倾向的人,他们超越前进的方式,使别人也能受益。如果我们以这种正确的方式来对待人,我们便会发现:要他们悔悟并不困难。人类所有对价值和成功的判断,最后总是以合作为基础的,这是人类种族最伟大的共同点。我们对行为、理想、目标、行动和性格特征的各种要求,都是它们应该有助于人类的合作。我们绝不可能发现一个完全缺乏社会感觉的人,神经病患者和罪犯也都知道这个公开的秘密。这一点,可从他们拼命想给他们的生活模式找出合适的理由和把责任往别处推等行为中看出来。可是,他们已经丧失了向生活中有用的一面前进的勇气。自卑情结告诉他们:“在合作中获取成功没有你的份。”他们已经避开了真正的生活问题。而和虚无的阴影作战,以获得重新肯定自己的力量。
对一个儿童而言,优越的地位可能在于数学知识,对另一个,可能在于艺术,或者,有可能是健壮的体格。消化不良的孩子可能以为他所面临的问题,主要是营养问题。他的兴趣可能转向食物,因为他觉得这样做便能改变他的情况。结果他可能变成专门的厨师,或营养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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