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就爱做富翁梦,想着有朝一日钱币会在衣袋里叮当作响。待到长大成人,才体会到那种快活总是很短暂的,世上有多少漂亮的东西,才买了极小的一份,钱就所剩无几了。看着女伴们勤勤恳恳地存下三位数、四位数,我总会感到惶惑和有压力,仿佛自己无形之中已丧失了女孩子纯真的本色。三番两次地试图仿效她们,也三番两次地仿效不成。
好在后来找了个经济学硕士当丈夫,终于有了个舵手。丈夫说一个家庭总该有点积蓄,又说是每月存下若干,运用这么个原始积累的办法容易形成习惯。于是寻出个皮包,当作银行储蓄所,每月放进一些。看着那皮包月月地膨胀开来,出门时也开始很虔诚地想到要紧紧地锁上门了。丈夫沾沾自喜,大概是想到教妻有方。
日子一天天辛辛苦苦地过去,每天从家里奔波到办公室,天黑了再一脸憔悴地奔回来。常常觉得生活缺了点光彩,需要停一停,修补一下。终于有了休假,想到有的朋友整个休假仍驼着背伏案疾书。在局局促促的20平方米里度过半个月,不免有些郁闷,于是就打算远远地出游一趟,寻一寻失落的东西。
这样就得打破丈夫的一番苦心,他曾告诫我不要挪用,说是存了以后就该把那钱忘掉,当初我是极敬佩的,可这时想想却十分滑稽,明明近在咫尺,如何忘得了它们的存在?经济学硕士居然会想出那么蹩脚的主意!
我到外地走了半个月,隔3天往信筒里扔一封信,禀报一下行踪,回来时已成个无产者。丈夫终究读了不少经济书,自有精明之处,知道妻子一旦旅游去了,人去楼空不算,还少了个炒菜的,唯一的办法是一同出去,把钱花光后一同早早归来。
这些年我们到过苍凉的塞北,也去过湘西,甚至神农架,有一年春节去了沂蒙山区,大年初一在被雪封住的山路上跋涉。除了看风光山川,每到一处,我们还留意那里的民歌,看一看那里的男人和女人怎样和睦相处。走的地方越多,才觉得世界是那么大,人是那么地小。
我又想,有朝一日我们真正地老去,对一切不再爱得那么深厚,也能凭着这些记忆找回辉煌的激情。
在外头浪迹天涯了一番,心里仿佛被清洗过,对故人故土都存满了新鲜的亲近感,不可遏止地想多做些什么。回到终日开着日光灯的办公室,心里富足得很。
富翁梦一次次地幻灭,生活却是一尘不染地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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